思維殿堂(13)(1 / 2)

貝兒其實並沒有料到,這句話的殺傷力竟會對魔鏡有這麼大。或者說,她是高估了魔鏡的節操。

魔鏡長久以來都扮演著弄臣的角色,並精於此道,極為專業,經驗豐富。

不過,就如貝兒所預料的那樣,魔鏡確實十分忌憚不死者。亨利摩根此前曾說過,他想要去尋找魔鏡,卻在即將找到魔鏡之時,陡然失去了對方的線索。而摩根醫生的直覺是正確的:魔鏡不僅有擁有自己的意識,並且還特意選擇避開了不死者。

這就說明,不死者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克製魔鏡。但是亨利摩根以前並沒有接觸過魔鏡,所以魔鏡忌憚的並不是溫和的摩根醫生,而是另一位更加危險的不死者,也就是最近找到了摩根醫生的那個活了上千年的不死者。

從一些行為軌跡上以及那些懸案的手法上來看,歲數更大的不死者已經在上千年生活的磨礪裡,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看破了人性的醜惡,也沉澱了豐厚的人生智慧——或者說,很少有人能夠躲開這位目標準確,辦事老練的殘酷獵手。因此,魔鏡很可能之前在那一位不死者的手裡栽過跟頭。

貝兒其實並不知道魔鏡到底遭遇了什麼,隻是拋出了一個引子,便看到魔鏡忙不迭地咬上了鉤。在威脅完魔鏡之後,她就可以支使著對方來給這樁麻煩收尾了,之後還能給自己的任務增添一點助力。

隻是……貝兒回頭看了看彼得一眼。在有第三方在場的情況下,不想透露更多的她並沒有直接發問,反正,她所要尋找的答案也不急於這一時。這樣想著,貝兒敲了敲鏡麵:“把他們都送出去,你知道怎麼處理他們的記憶吧?”

“哦,我當然能完成。保證一切都做得漂漂亮亮的。”魔鏡諂媚地說道。隻見這片色澤詭異的空間又晃動了起來,變得更加明朗一些。那些原來消散在奇異色彩裡的迷霧,重新聚集在一起,最後交疊壓縮,構成了像是一扇門一樣的存在。

彼得方才用手上那根由綢緞幻化出的繩子,心懷些許愧疚,卻也無奈地挨個把動物們拴在了一起,一個不落。說實話,一想到這手底下捆著的都是一個個的活人,他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負罪感,和窘迫。真希望他們不記得這件事才好……話說,變成動物的他們還保留著人的思維嗎?

現在,貝兒已經逼出了魔鏡的本體並掌控住了它。彼得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按照貝兒的吩咐,把被拴住的動物們一個個地解開,由貝兒變回人形之後,再送回現實世界。之所以是要一個個地送出去,主要是為了避免人群的聚集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每送出一個人,貝兒就讓魔鏡換了個通往現實世界的出口再送出下一個人。

貝爾攤開她手上的那本書,一頁一頁地按著順序,把對應名字的書頁從她的書上撕了下來,然後往上一拋。那書頁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自己飛到了對應的主人身上,最後散落成一片金光灑落在這隻動物的身上,讓它重新變回了人形。剛剛變回人形的人一臉神情呆滯的模樣——貝兒解釋說,這是因為他們身為人類的思維剛剛回歸的緣故,這恰好也方便了他們接下來對記憶動一些手腳的需要。緊接著,魔鏡新構成的那道迷霧之門便像是一張大嘴,往前伸了伸,直接把人吞了進去。通過迷霧構成的穿梭門時,魔鏡會對其進行精神暗示,一方麵消除了鏡中世界的記憶,一方麵也修改了對方的認知,最後通過現實中存在的鏡麵作為出口,才把人送回了現實世界。

這件事做起來有些費時間,還好人也不算多,所以他們互相配合著,很快就把所有人都送了出去,最後隻剩下了菲歐娜化作的那隻邊牧犬。貝兒並不打算放棄使用馬丁偵探的身份,於是決定帶著菲歐娜一起出去,正好也把這樁失蹤案給解決掉,給警方一個交代。

經過魔鏡的洗腦,這些人醒來以後,會以為自己的失蹤全是出於自己的選擇。比如,有些人打算結束自己痛苦的一生,卻又在行動之前選擇放棄,終於回頭了。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但是,為了不攪亂這些人的大腦,貝兒沒敢讓魔鏡施展更多的手段。同時,這也是為了防止魔鏡還有什麼小心思,會在精細的操作下留下隱患。

在這個隻剩下三個生物的鏡中世界,彼得看著還沒有變回來的菲歐娜,終於大膽地詢問出聲:“我該怎麼稱呼您?您是一位魔法師嗎?”

“叫我貝兒就行。”貝兒回應道。“有什麼問題,你就儘管問吧。反正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你會把它全部忘光的。”

彼得並不認為,這位剛剛施展了奇妙魔法的女士真的是《美人與野獸》裡的角色。他更傾向於認為這是一個“藝名”,以“玫瑰”、“野獸”這些元素作為行走魔法界的代號——畢竟他自己還是蜘蛛俠呢!

隻是有一點很遺憾,他居然無法保留下這麼神奇的冒險記憶。彼得睜大了眼睛,表情中充滿渴望:“我真的不能夠留下記憶嗎?”

“當然……不可以。”貝兒不為所動,乾脆地拒絕了。

“好吧……”彼得喪氣地垂下了頭。他想了想,沒有問那些涉及到神秘的魔法世界的奧秘,而是低頭看著邊牧菲歐娜問:“貝兒小姐,你說,為什麼這麼多人會願意和魔鏡作出那種交易呢?”

他不理解,為什麼看上去積極開朗,努力開拓新生活,還鼓勵著其他人的菲歐娜也會做下這種選擇。他直覺,這不完全是因為魔鏡的誘惑,而是發自她內心的期望。

當然,如果是他的話,要是真的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回本叔和格溫,他也願意付出一些沉重的代價——隻要不是這麼邪門的。

「反正我離開之後就會失憶。」彼得這麼想道,「就讓我迷茫一會兒,脆弱一會兒吧。」

“你的心中不是有了答案嗎?”貝兒看著他,此刻的表情竟有些顯得憐愛了:“苦難是不會消失的。”

人有時候是一種健忘的生物,輕易地忘卻快樂,忘卻悲傷。但苦難留下的烙印卻是深重的。

它就是像是被吞進肚子裡的刀叉,堅硬卻不鋒利,在胃袋裡或是灼熱如火,或是冷硬如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接著它開始被消化,與血肉緊貼著,互相折磨——鈍刀子割肉才疼,不是嗎?於是,這痛苦從叫人彎不下腰的一整個,被撕碎,被分裂,接著化作更小的微粒,沿著血管在全身奔湧,消散。

最後,它不見了,因為它已然成為了人生的一部分,構成了這受難者的模樣。

“彼得。”貝兒提醒道:“你已經看過了這麼多的命運,不是嗎?”

“既然你做出了選擇,就要做好選擇這條道路的準備。”貝兒意有所指。

“難道你……”彼得心裡一驚。

“噓——”貝兒打斷了他的話:“永遠也不要把你的秘密泄露給彆人。你看到了吧?脫離了理性,人類也與野獸無異。不要高估了人心。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彼得愣住了,剛想說出口的話被他吞了回去。最後他猶豫地問:“那我還可以聯係你嗎?”

貝兒不置可否:“我是蘿絲德馬丁偵探,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說完她便轉身走進了迷霧的大門。迷霧似是打了個飽嗝,鼓起一圈,將他們一起吞入。

在馬丁小姐的調查下,這樁失蹤案終於破案了。

而馬丁小姐則是在事件結束後,專心地盤問起魔鏡來,從它的口中問出了亨利摩根一直很在意的那個不死者。

魔鏡透露道:那個不死者問了它殺死自己的辦法,而魔鏡恰巧知道一些內幕,便告訴了對方,如果找到了當初殺死自己的那一把武器,用同樣的方式再殺死自己一次,說不定就可以解決這無儘的永生。

至於魔鏡為什麼會怕那個不死者?因為那個不死者的確是一個足夠冷血變態的家夥。由於對方的不死屬性,魔鏡的那些小花招在他的自殺行為麵前都無法實現,自己還反而被對方掌控住了本體。這對魔鏡來說是極為痛苦的滋味,就像是饑餓的人看著一盆有毒的大餐在麵前,想要下口卻又無法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