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1 / 2)

因為俞景榮的一係列多少帶著質問意味的話,始終沒有想明白要怎麼做的俞舒寧日日發愁。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參加一場賭局,怎麼選,都免不了惶惶不安。

到底會是什麼結果,終究無法在現在便看得透徹明白。

俞舒寧發現自己二哥真的狠心。

發現她的心思,便不留情麵,立刻將這樣一個難題硬生生拋給她……

這種難題真的有解決的法子麼?

俞舒寧對此很是懷疑。

正因懷疑,思來想去,她給劉煜寫一封長長的信。

一封信送出去,換來的卻不是回信,而是有的人半夜偷翻宣平侯府的院牆。彼時俞舒寧已洗漱梳洗完畢、躺下休息,房間裡燭火也黯淡了,窗外響起一點動靜。

起初是輕叩窗欞的聲響,跟著是貓叫聲。

尚未入睡的俞舒寧聽見這些,慢一拍才記起這是他們從前約定好的暗號。

實際上,這暗號一次都沒有用過。

俞舒寧輕手輕腳掀開錦被,從床榻上下來,悄悄挪到窗邊。

當她到得窗戶旁時,外麵又傳來輕叩窗欞的動靜。

玩心驟起,俞舒寧在房間裡同樣敲一敲窗沿,故意逗一逗外麵的人。

半晌,劉煜低低的聲音傳入耳中:“是我。”

俞舒寧在窗戶這頭咬著唇笑。

一麵注意不引起丫鬟注意,一麵動作非常輕打開窗戶,借著月光,俞舒寧看清楚站在窗外的劉煜。月光如水傾瀉,朦朧月色之下,原本俊美的麵龐越引人心折。

俞舒寧寫信的時候全然沒有預料到劉煜會來見她。

當真見麵,她又克製不住心情雀躍。

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似乎一掃而空。

那些猶豫不定和遲疑,隨之從俞舒寧的腦海、心裡消失,至少當下如此。

她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

卻又發現,一窗之隔的劉煜,眼底藏著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能到外麵來嗎?”

俞舒寧沒有來得及細想,卻先聽見劉煜低聲開口,“我有話必須和你說。”

已是夜深,這要怎麼到外麵去……

俞舒寧微愣之下,又聽到丫鬟紫杏的聲音:“小姐是不是有吩咐?”

“沒事,我開了個窗戶,你不必起來。”

離開窗戶幾步,俞舒寧揚聲製止紫杏進裡間,“我歇下了,你也休息罷。”

紫杏聽到這話卻依然披上衣服走進來看一看自家小姐。

在此之前,劉煜已匿去身影。

“你怎麼起了?”

俞舒寧瞧見紫杏,一麵走向床榻一麵道,“我沒什麼事情要你做。”

“奴婢怎麼覺得方才好像聽見貓叫了?”紫杏走到窗戶旁邊探頭看得幾眼,什麼都沒有發現,複看向俞舒寧,“這樣開著窗,不曉得夜裡那野貓會不會進屋。”

“進來又有什麼要緊?。”

俞舒寧作勢脫鞋上床,“一隻野貓,鬨不出什麼,你去吧,我也睡了。”

等自家小姐躺下,攏好紗帳,紫杏才走出去。

半晌,一整個房間陷入沉寂之中。

俞舒寧裝模作樣躺過半天,確定不會輕易引起紫杏的注意,這才又一次躡手躡腳下得床榻。她用緞帶將滿頭青絲束起,整理好衣服,才回到窗戶旁邊。

大約聽見細微腳步聲,劉煜很快重新冒出來。

這一次,他衝俞舒寧伸出手,明晃晃想邀請她到外麵去的意思。

俞舒寧看著眼前的人,又看一眼紫杏離開的方向……

她最後沒有拒絕這個邀請。

……

半夜偷溜出來這種事對俞舒寧而言太過新奇。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一時間又是緊張害怕,又是感覺到一種驚險刺激。

夏日裡一個寧靜深夜,星光閃爍,浮雲蔽月,遠處隱隱約約蟲鳴聲。

白天殘留的燥熱早已被清涼夜風吹散。

此時坐在屋脊上的俞舒寧,忍不住低下頭看一看。切實意識到地麵離此時的自己很遠,若不小心滑下去,胳膊腿肯定是不好了……她輕咽口水,連忙移開視線。

“你怎麼了?”

俞舒寧低聲開口,問劉煜說,“難道有什麼急事嗎?”

說話之間,兩相對視,俞舒寧再次覺察出劉煜眼中藏著的一些其他情緒。她隱隱意識到或許是因為她寫的那封信,尚未開口,先聽見劉煜問:“你不要我了?”

飽含控訴的話以及其中幾分委屈之意使得俞舒寧愣住。她反應不及,呆愣愣看著眼前的人,而劉煜又出聲道:“如果是我做錯什麼事,你告訴我……”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俞舒寧怕劉煜說出更加誇張的話,連忙打斷他,“真的沒有,不是這個。”

劉煜似乎不相信,眸光沉沉,微微蹙眉:“你今天不是在信裡麵寫說,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也不知道要怎麼對待我……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我還寫了彆的啊,你難道隻看見這兩句話啦?”

瞧著劉煜懷疑的小表情,俞舒寧哭笑不得,“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不是。”

“那是什麼?”

劉煜沉吟道,“我原本以為你前兩天玩得挺開心的。”

“我是玩得很開心呀,我信裡對你說的和那些也不是一碼事。”沉默片刻,俞舒寧繼續說,“但這兩天我確實想了很多,免不了有些發愁,所以才給你寫信。”

劉煜靜靜望住俞舒寧。

俞舒寧眼睫輕顫,卻抬眼回望他:“我想了很多關於以後的事情。”

當真要和他談論這些話題,俞舒寧不是不害羞。可是害羞解決不了問題,終究須得開誠布公,同樣得讓他知道她心裡的想法與顧慮……再不好意思也得說。

“如果我和你說,我不太能接受你後院裡可能有彆的小娘子,你會不會覺得我無理取鬨?我曉得你身份尊貴,這樣的事何其正常,但我還是介意。”

“我珍視你,便不會想和彆人‘分享’你。”

俞舒寧垂下眼,“光是想一想那種場景,我就覺得難受。”

“你在擔心這個?”

劉煜詫異,繼而沉思半晌,說,“我也一樣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我的母妃走得很可憐。”仰頭看向星子閃爍的天幕,劉煜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因為被記恨,她就這樣丟了性命。到如今,除了我,恐怕沒人記得。”

“你說的那些我從沒有考慮過,否則,我身邊該有許多人了。”

劉煜看一眼俞舒寧,終於低頭一笑,“原來你已經把我們想得那麼遠……”

一句話足以鬨得俞舒寧臉上燒得慌。

她咬唇,不服氣道:“換個彆人,我一樣會想這麼多的。”

“我的意思是,我很高興你當真想得這麼遠。”劉煜笑著伸出手,輕輕摸一摸俞舒寧的腦袋,滿是笑意說,“你什麼都不想,我恐怕得好好發愁一下了。”

俞舒寧斜眼看向劉煜,拂開他的手。鼓一鼓臉頰,她默默說:“我還想萬一你欺負我怎麼辦?你比我厲害,我打不過你,你兄弟姐妹也厲害……”

話音剛落,她的眼前出現一塊龍紋玉佩。

俞舒寧怔一怔。

“喏。”

劉煜把玉佩塞到俞舒寧的手中,“你把這個收下,我絕對不敢欺負你。”

……

朱康請俞景榮去喝酒。

這天放衙之後,俞景榮便去往悅來酒樓赴約。

他到悅來酒樓的時候,朱康已等候多時。

儘管他們隻兩個人,但是此前朱康特地預定一個雅間。

未幾時,各色菜肴上桌、佳釀茶水備下。

店小二退出雅間,將房門關得嚴實,朱康即刻為他們各自倒一杯酒。

“這一段時間我實在太苦了,必須找人好好倒倒苦水。”

朱康當即仰頭灌下一杯酒,複對俞景榮道,“表弟,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俞景榮手指扶著酒杯,猶豫之下,最後選擇飲下這一杯酒。擱下酒杯,他說:“明日我還得去衙署,不能多喝,有什麼話,表哥你說,我好好聽著便是。”

“在翰林院當差就是不一樣……”

朱康酸溜溜,“我那時若非身體不太舒服也不至於沒考上了。”

俞景榮把茶杯拿過來放在自己麵前,沒有說什麼。朱康顯然同樣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馬上提起彆的:“表弟你且說一說,我妹妹以後當真不能回來麼?”

“她做錯了事這不假,可她也認錯了,對不對?就算她犯下死罪,可我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非要把我的婚事攪黃?鬨得到現在也沒有媒婆肯上我們朱家來!”

“表妹既然做錯了,自然得認罰。”

俞景榮冷漠道,“在這件事上,我幫不上忙,即使能幫忙也不是現在。”

“她今年都已經十六了呐!”朱康憤憤又灌下一杯酒,“一個小娘子被退親,又攤上這種事,往後更難尋到好親事,這輩子說不定就這樣葬送了!”

“沒有人逼她害人。”俞景榮搖搖頭,卻在瞬間想起朱倩求過他,越是無奈,“她不該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的。表哥同樣須得收斂,往後莫花天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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