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未曾做到的事,此刻他隻想儘力彌補。
喧囂的網絡因為他異常的舉動變得十分安靜。嘲諷秦青的聲音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但一切都太遲了。
轉發完所有照片,楚南溟抬起頭,神色空茫地看著夜幕。心臟破了一個洞,這種病要怎麼治?
片刻後,他低下頭,開始翻看那些照片,視線牢牢黏著在秦青每一張燦笑的臉上。
他曾經擁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翻看秦青社交賬號的時候他才發現另外兩條與秦青息息相關的新聞。
第一條新聞,重審已經取消,頒發的獎項不會因為秦青的投訴而撤回。秦青輸掉了比賽,也輸掉了秦氏製香。
第二條新聞,行業委員會決定取消秦青的參賽資格。從今以後,他不能以調香師的身份參加業內舉辦的任何一場比賽。
這兩條新聞的公布時間都在結婚協議被爆出後的十分鐘之內。牆倒眾人推,這是最殘酷的現實。
楚南溟這才知道,當自己陷入難以名狀的恐慌中時,秦青那邊都經曆了什麼。
秦青才是最痛苦最絕望的人!
秦青,秦青……
楚南溟閉上酸脹的眼睛,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呼喚這個名字,悔恨和愧疚讓他窒息。
司機終於把車開了過來。
楚南溟立刻拉開車門,啞聲道:“去找秦淮。”
秦淮就是秦青的二爺爺。
“開快點!”楚南溟沉聲下令。
司機加快了速度。
“準備好私人飛機,我要去春城。”他繼續下令。
司機馬上聯絡機場,讓那邊做好起飛的準備。
“再快點。”楚南溟低著頭催促,明知道是徒勞,依舊不斷地撥打秦青的智腦和手機。
司機一腳把油門踩到底,駛入漆黑夜色。
楚南溟找到秦淮,從老人家手裡拿走了秦青製作的香水,總共兩千毫升,用一個巨大的玻璃瓶裝著。
“楚教授,這款香水您聞過嗎?”秦淮的聲音非常疲憊。
楚南溟僵硬地搖搖頭。成品已經做出來了,他卻不知道。秦青從不曾與他分享過。
“您聞過就知道,小青不可能輸給吳彩衣!評委會有問題!他們收了吳彩衣的錢!”
說到這裡,秦淮愣了愣,看向楚南溟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懷疑,“我差點忘了,楚教授您也收了吳彩衣的錢。她現在可是您的合作商。”
秦淮伸出手去搶玻璃瓶,表情氣急敗壞,“這個東西不能給你!萬一你路上扔了怎麼辦!你跟吳彩衣是一夥的!你還回來!”
楚南溟護著玻璃瓶,退後幾步。兩個警衛員衝上去,攔住了情緒激動的秦淮。
此刻的心情該怎麼形容才好?狼狽?羞愧?懊悔?楚南溟苦澀一笑,眼眶微微泛紅。他做什麼都很順利,唯獨在感情上竟失敗到這種程度。
“這瓶香水我一定會親自送到秦青手裡。請您老人家相信我。”楚南溟慎重說道。
“這瓶香水還是交給我吧。我的飛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起飛。”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在警衛員手裡掙紮怒罵的秦淮結結實實愣在當場。
今兒個是怎麼了?他家的風水養出龍脈了?怎麼楚南溟剛來,雲驚寒也來了?不對!雲軍長什麼時候醒的?為什麼網絡上沒有一點消息透出來!
秦淮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雲,雲軍長?”他嗓音沙啞地喚了一聲。
“二爺爺,您老人家安心等著,這瓶香水我一定送到秦青手裡。”雲驚寒笑著說道,態度相當恭敬。
楚南溟並不理會他,把玻璃瓶放入保險箱,轉身就走。
“你去不合適。”
擦肩而過時,雲驚寒伸出手臂攔住了楚南溟的去路。
“是你做的?”楚南溟停下腳步,用異常冰冷的目光看向對方。
那份結婚協議,除了雲驚寒,誰有能力黑掉他的網絡竊取出來?
“走到離婚這一步,原因都在你自己身上。米菲喜歡你,你不會不知道。把一個喜歡自己的女人養在家裡,膈應自己老婆,我可做不來這種事。”
雲驚寒語氣漫不經心,握著楚南溟胳膊的手卻在不斷用力。
楚南溟半晌無言,眼眸深處藏著無儘的自責與痛苦。
他沒有辦法反駁雲驚寒的話。
“把香水給我。”雲驚寒強勢地下令。
楚南溟冷冷地勾起唇角,“我的東西誰也搶不走,你可以試試!”
他扯開領帶,丟到一旁。他的警衛員紛紛拔出木倉,對準雲驚寒。
彆人會懼怕雲驚寒的權勢,楚南溟卻不怕。他的警衛隊也是非常可怕的一支武/裝/力量。
雲驚寒低聲笑了笑,然後略微抬手。站在他身後的一群士兵便也齊齊拔出木倉,對準了楚南溟。
秦淮抱住腦袋,顫巍巍地喊:“彆打,彆打,子/彈不長眼啊!我這屋子裡都是從地球帶過來的古董,很貴的!”
雲驚寒衝秦淮抬起胳膊,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看著楚南溟戲謔地說道:“我說過了,你去不合適。看見你把香水送到秦青手裡,你猜網絡上那些人會說什麼?”
楚南溟陡然抿直唇角,怒火在他眼裡燃燒,卻又很快變成一灘灰燼。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對秦青來說是個災難。自己的光芒不僅掩蓋了秦青的光芒,還會抹殺他的努力。
雲驚寒慢慢地,一字一句說道:“網絡上那些人會說:快看,秦青的香水果然是楚教授給的。秦青的配方也是楚教授的。秦青的獎杯應該屬於楚教授。秦青算個什麼東西?”
楚南溟的臉龐僵硬成了一塊冰雕,所有情緒都凝固成了無能為力的頹然。
“待在你身邊,無論秦青獲得多大成功,外人總會說——沒有你,他什麼都不是。”雲驚寒繼續說道。
楚南溟死死握著箱子的手慢慢鬆開。
“他研發的每一款香水,雖然署著他的名字,外界總會把功勞歸結於你。”
“他隻能生活在你的陰影裡,終其一生得不到肯定。”
“待在你身邊,沒有姓名,沒有光芒,不被看見,你覺得他會開心嗎?”
“你相不相信,跟你離婚之後,他的心情一定是輕鬆的。”
“他不會回到你身邊,因為他得不到快樂。”
“你以為你可以給他很多東西,但你從他那裡奪走的東西隻會更多。”
“放手把楚南溟。”雲驚寒輕輕拍打楚南溟的肩膀。
他每說一句,楚南溟的手指就鬆開一分,赤紅的雙眼裡湧動著痛苦的漩渦。
“把他交給我。”
雲驚寒伸出手,眼睛看著那個箱子,但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這個“他”,指的到底是誰。
楚南溟鬆開的五指飛快握緊,手背爆出一條條青筋。
把秦青交給雲驚寒?
不!
“秦青遭到網暴的時候,你在哪裡?這麼久以來,你有替他說過一句話嗎?如果我是你,無論這段婚姻關係是不是假的,至少當秦青受到外人詆毀時,我必然會在公開場合對所有詆毀他的人罵一句——你們給老子滾!老子的愛人不允許任何人說三道四!”
雲驚寒點燃一支煙,在繚繞的煙霧中狂傲地笑了笑。
“你沒有能力保護他,楚南溟。”
雲驚寒吐出一口煙霧,再度伸手索要:“把他交給我。”
楚南溟慢慢轉頭,用赤紅的,浮著淚光的眼瞳看向雲驚寒。
他習慣了在封閉的環境裡生活,內斂的性格讓他不知道怎樣去維護一段感情。原來保護秦青不僅要做,還要說。
隻可惜他明白地太晚了。
重若千斤的手,最終還是慢慢抬起。
雲驚寒接過保險箱,叼著香煙愉悅地笑了。兩個月,不多一天,不少一天,正正好。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楚教授,以後好好工作吧。結婚不適合你。”他拍拍楚南溟的肩膀,大步離去。
他帶來的士兵也都紛紛撤走,腳步聲整齊劃一。
秦淮呆呆地看著敞開的大門,然後又愣愣地看向楚南溟。
“我家小青跟雲軍長是什麼關係?”他想到了一種可能,卻又不太敢相信。
楚南溟搖搖頭,沒有說話,腳步虛浮地走了。
網絡上依然有人在辱罵秦青,說他配不上楚教授,輸掉比賽大吵大鬨十分沒品,給楚教授抹黑。
坐在車裡的楚南溟看著這些留言,臉色陰沉地可怕。不知過了多久,他垂下頭,捂住臉,粗重地喘息著。有晶瑩的淚光從他的指縫裡溢出,卻無人可以看見。
為什麼他會告訴秦青不要向任何人證明什麼,而他自己也選擇了沉默?愛一個人,怎麼會不需要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