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瑟曼倒了一杯水放在許世安跟前,“我最近一直在觀察你,你看起來確實比剛來的時候更融入球隊了,但我卻一直很擔心你。你有發現嗎?當你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你的眼神會變得很空洞。”
“但我不敢找上你,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固執最堅毅的人。在你的心裡一直有一個讓你這麼努力的錨點,不管你做什麼事情都是在為了這個錨點,我之前以為那是足球,但我之前好像猜錯了,如果你的錨點是足球的話,那你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聽我說好了。所以你的錨點並不是足球,對嗎?”
許世安低下頭,“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個人他生命中很多時間都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有的時候是幾個禮拜,有的時候是幾個月,還有的時候是連續幾年。他的周圍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訓練,那,他會怎麼樣?”
馬爾瑟曼身子微微前傾,“他是被迫的嗎?”
“不清楚。”
“不清楚是指什麼?有時候是被迫孤獨,但有的時候也是主動去擁抱孤獨嗎?”
“差不多。”
馬爾瑟曼坐了回來,“不管是被迫孤獨,還是主動選擇孤獨,這個持續時間最好不要超過一個禮拜,因為太長時間的孤獨不僅會讓你的心理狀態受到影響,還會讓你的健康出現問題。”
“Lonelinessineverydaylife:Cardiovascuractivity,psychosocialtext,ahbehaviors,”馬爾瑟曼看著進來說了一句話後就一直低著頭沒抬起來過的許世安,心情有些沉重,“這是一篇文章的名字,是芝加哥大學做的一個研究,這篇文章就總結了他們的實驗內容,認為孤獨不一定會導致壓力,但一定會對你的健康問題產生影響。”
“那麼現在我問你,你酗酒嗎?”
“不。()”
失眠?⑺()_[(()”
“目前沒有。”
“自,自殺?”
“沒,”許世安搖搖頭,“沒有這個傾向。”
馬爾瑟曼鬆了口氣,“我以上說的這些和你現在的抑鬱都屬於孤獨帶來的負麵影響,剛開始的時候你的情緒會越來越負麵,很容易焦慮、恐懼。這並不是你的問題,因為你的心中大多數時候會很苦惱,但是又沒有辦法將這種苦惱發泄出去。”
“這種負麵情緒積累在一起隻會讓你變得更煩躁,會讓你的脾氣反複無常,整個人也會異常敏感。很多時候明明隻是一件小事,彆人未必會將它放在心上,但你就會很因為這件小事胡思亂想,完全陷入自我否定和自我懷疑的情緒裡。”
“孩子,聽著,如果你有這個傾向,那並不是你的錯,你並不是脾氣不好,你隻是生病了。”
許世安緩緩抬起頭,麵上沒什麼表情,“我能看一下那篇報道嗎?”
“哦,當然,當然可以了。”馬爾瑟曼連忙應了下來,“你稍等一下。”
許世安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他十分安靜地看完了這篇報道。
“我一點都不想來見心理醫生。”
因為係統的事情不能暴露,所以在美國的時候許世安是多一句話都不願意說,隻是填了表格之後又回答了一些看上去毫無邏輯的問題,然後那個心理醫生就著急忙慌地讓他趕緊休息一段時間。
“這很正常,孩子。這是像你們這樣的人的自我保護,這很正常。”
“我們這樣的人?”
“當然了,這個世界上遇到這樣問題的人有很多,他們也跟你一樣有著不能說出口的秘密。但那沒關係,我們並不是想要知道你的秘密,我們隻是想幫助你,讓你們不用活的那麼累。”馬爾瑟曼認真道:“你原本就是一個性格堅強,意誌堅定的孩子。你的心裡還存在著一個能讓自己隨時充滿動力的錨點,所以即使你被孤獨包圍了,你本身的這些特質也會讓你比常人堅持更長的時間,你不會讓自己輕易崩潰。”
“是嗎?”
“是的,”馬爾瑟曼堅定地點點頭,“我很開心你能來主動見我,因為你已經在拯救自己了。不要怕,也不要不開心,更不要感到愧疚。你沒有任何錯,你隻是生病了。”
“我生病了……”許世安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生病了啊,那我要怎麼做呢?”
“離開孤獨。”
許世安頓了頓,閉上眼睛,“不,我離不開。”
如果是許世安剛來俱樂部的時候,那馬爾瑟曼會建議許世安感到孤獨的時候就去放鬆休息,讓自己愉悅起來。但許世安這兩個月以來每天都有在放鬆,雖然他的心理狀態總體上來說並沒有好多少,但肉眼可見的,他狀態好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而現在唯一讓馬爾瑟曼慶幸的是,許世安他終於將話說出口了。
不管是因為什麼,當他將求救的話說出口的時候,就代表這條治愈的路已經成功了一
() 半——促使許世安坐在這裡開口說這些話的原因是誰呢?不是他,不是安切洛蒂,那就是……他的隊友?
這很好,交際圈的友好程度會很大的改善一個人的心理狀態。
可離不開孤獨……馬爾瑟曼不去深究什麼秘密,也自然不會說“那你就享受孤獨”這種屁話,隻是不能離開孤獨,但又想擺脫這種孤獨帶來的影響的話……
“我這邊不能幫你開藥,”馬爾瑟曼抬頭看向許世安,“畢竟我不是什麼正規的拿證的心理醫生,之前在美國的時候那個心理醫生有沒有建議你用藥呢?”
“他讓我休息一段時間,”許世安頓了一下,“或者吃藥,我選擇了休息。”
“你很排斥吃藥嗎?”
“好像是有點。”
“因為那代表了生病?”
“吃藥的話,會影響我踢足球嗎?”許世安抿了下嘴唇,“我知道不影響的,但是當時那個醫生問我的時候,我心裡很慌。他說可以休息,所以我就選了休息,想著休息的話可能就不用吃藥了。”
許世安在那之後第一時間就查了,他知道其實心理醫生一般都會建議抑鬱的人踢足球,或者彆的團體運動,這有助於他們恢複。按道理來說他不應該抑鬱的,但踢足球的球員的抑鬱傾向並不是很少,而且他的原因很跟彆的人,不,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當他很長一段時間不進戰術模擬空間的時候,他的狀態就很好。但是當他開始頻繁進入戰術模擬空間的時候,他的狀態就變得很糟糕,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是炸毛的。
他很努力的自我調節,甚至想出了各種辦法為自己找樂子,但他依舊不能控製自己的大腦,不能控製那些莫名其妙就突然湧上來的情緒。就跟馬爾瑟曼說的那樣,他好像,真的生病了。
他並不是很糟糕的家夥,他隻是生病了而已。
“那,”許世安輕輕咬了下下嘴唇,“去外麵開藥的話,是不是還需要我再說一次啊?”
“不用擔心,”馬爾瑟曼抬腳走到了許世安身邊,“我這邊有你的診斷記錄,你將自己在美國那邊的診斷記錄交給我,我這邊一會兒再幫你整理一下所有的診斷記錄,這兩個加起來就夠用了。明天上午我開車過去你那邊接你,好嗎?”
“好。”
馬爾瑟曼彎下腰抱了下許世安,伸手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背,“知道嗎?你很棒,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球員。”
“那是你見過的球員太少啦,先生。”
馬爾瑟曼笑了起來,“很好,許世安,就保持這種精神好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長這麼帥,實在受不了的話不踢球了。”
“嗯。”
許世安離開了馬爾瑟曼的辦公室,拉開門,發現他的隊友還站在外邊。
“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吃藥了,”許世安微笑著宣布了這個消息,“生了一點點小病,大概在這幾年內是好不了了。”
“不過沒關係,因為我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