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截瑩白如玉的肌膚,乍然蹦進宮九的眼底,驚得宮九目瞪口呆。晚風迎麵撲來,撩起重櫻的滿頭青絲,將發間的清香送入宮九的鼻端。
宮九腦海中轟然一響,整個人仿佛變成了根木頭,直愣愣地杵著。
重櫻指了指腳腕上的銀色腳鏈:“借你的劍一用,替我砍斷它。”
重櫻替宮九求情,有三個目的,借他的劍斬斷腳鏈是其一。
宮明月收的徒弟,個個都有身好本事。宮九莽撞衝動,嘴上不饒人,卻是整個國師府劍術最好的,他那一手漂亮的劍法,連宮明月都稱讚有加。
剩下的兩個目的,一是為了宮九與宮七的關係,宮六留在她體內的那隻金蠶蠱,她想通過宮九,借宮七的手取出來;二是她在天牢中,曾有向楊大人投誠,出賣宮明月之舉,救下宮九,是為了堵住宮九的嘴。
重櫻心底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
宮九隻覺得重櫻的那隻腳,比山巔上的冰雪還要白得晃眼,夕陽的餘輝為那隻雪般的玉足鍍上胭脂色。宮九本能地想看,骨子裡的教養,又逼他將腦袋轉開,閉上眼睛。
“你、你快將鞋襪都穿上!”宮九疾聲道,如見了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嘿!想什麼呢!”重櫻敲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彆磨蹭了,風裡怪涼的。”
宮九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
重櫻抓到宮九的弱點,開心地動著腳趾:“連隻腳都不敢瞧,宮九你是不是男人。”
“誰說我不是男人了!”宮九怒了,“鏘”的一聲抽出腰間懸著的鐵劍,朝著重櫻的腳腕斬下。
劍光如雪,將周遭照得亮了一瞬。重櫻忽覺腳腕處一涼,垂目看去,纏著腳腕的鏈子斷裂開來,從腳腕滑下。
整個過程,不過瞬息之間的事情。
等重櫻回過神來,渾身不自覺沁出冷汗。
這才是宮九真正的劍法,隻有這樣的劍法,才配得上宮明月稱讚的那句“有銀河落九天之勢”。
重櫻眼中藏不住的驚豔,取悅了宮九,宮九麵露得色。他這身絕佳的劍術,是最令他自負的。
重櫻彎身,將地上的腳鏈撿起,塞入腰間的荷包裡。她坐在石頭上,心情複雜地穿上鞋襪。
靈女祭那日,她能活下來,是宮九手下留情。要是宮九拿出這一劍的氣勢砍她,她已經和靈女像一個下場。
日暖閣的三樓,宮明月扶欄而立,若有所思。立於他身旁的霜降道:“屬下現在就去查是誰向十姑娘走漏了消息。”
“不必了,那腳鏈的作用,隻有你我二人知曉。”宮明月從來不避諱霜降,整個國師府,隻有霜降是宮明月真正的心腹。
他和宮明月一樣,是條蛇妖。
“大人的意思是十姑娘自己發現的?”霜降震驚。
誰都知道,宮明月這個小徒弟頭腦簡單,白生了一張漂亮伶俐的臉,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宮明月漆黑的瞳仁裡泛著興奮的光芒,低聲喃喃,“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我身邊,也是這個緣由嗎?”
她不止發現了腳鏈的秘密,還順藤摸瓜,察覺出他的心思。柔弱得隻會哭唧唧的小東西,偷偷打磨著自己的利爪,企圖打開困住她的牢籠。
嘖,有意思。
霜降很快想到了什麼,沉聲道:“十姑娘闖入日暖閣的那日,屬下檢查過所有機關,的確如十姑娘所言,她隻走到了門口,並未進入閣內。”
不是日暖閣裡那尊玉像泄了密,到底是什麼讓她從中窺到蛛絲馬跡?
“若果真如此,那就有趣了。”
“屬下不解,大人先前有意隱瞞十姑娘的身份,為何這次又將她暴露出去?”霜降猶豫半晌,終於將盤亙在心頭許久的問題問出,“如今那狗皇帝已經知道十姑娘就是靈女,必不會善罷甘休。”
宮明月左手搭在玉色欄杆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漫不經心地笑道:“本尊從未將那老廢物放在眼裡。”
“是屬下多嘴了。”霜降垂下腦袋。
“你不懂,增加籌碼,把水攪渾,這場遊戲會更有意思。”宮明月望著那名坐在夕陽裡披著黑發正在彎身穿著鞋的少女,以手支頜,唇角勾起嗜血的弧度,“蛇喜歡捕獵,獵物越強大,越能激起蛇的興趣。真的很期待,我的櫻櫻真正成為靈女的那天,那樣一定很有趣。”
他會親手剖下她的心臟,取出她的靈骨。那時候,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