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蛇與櫻花(2 / 2)

重櫻心中最害怕的,無非是宮明月。

她的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眼前黑了一黑,等她的視線再次清晰時,幽暗的燭火透入眼底,耳邊似有人輕喚“櫻櫻”二字。

她的眼睛尚不能適應突如其來的光芒,眯了眯,眼角沁出些濕意。

眼前有個人,麵目模糊,正在和她說話。

“才一會兒就睡著了,是我不好,昨夜累著櫻櫻了。”他的手伸過來,用指腹蹭著她眼角的淚痕。

重櫻眼前清晰起來,模糊的人影赫然變成了宮明月的模樣。

宮明月身上披著一件濕透的薄衫,烏黑的發儘數垂在身後,發尾打濕,濕漉漉地淋著水。

晶瑩的水珠從他的側臉滾落,不知是水汽凝成,還是汗珠。

周圍霧氣氤氳,他半個身體浸入水中,一截金色的蛇尾從水底鑽出,輕輕晃動著,撥開水麵漂浮著的玫瑰花瓣,甩動的時候,帶起一串透明的水珠。

緊貼在他身上的薄衫,根本起不到遮擋的作用,反而正是那一抹若隱若現的風情,更加引人窺探。

重櫻的視線慢慢往下移,從他的身上,移到自己的心口,登時驚得大叫一聲,雙手環胸沉入水中,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麵。口中還不小心嗆了水,咕嚕嚕吐了幾個泡泡。

比起宮明月那毫無作用的薄衫,她更慘——她一件衣裳也沒穿。

“都看了多少回,怎麼還躲躲藏藏的,櫻櫻身上什麼地方師父沒見過。”宮明月勾起唇角,雙瞳裡笑意氤氳,伸手去拽重櫻。

重櫻慌得抓著他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啃了一口,嘩嘩趟著水,縮到角落裡。

這浴池就這麼大,她像條小魚似的,在水裡撲騰來撲騰去,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四周垂下的簾子。

“櫻櫻是在和師父玩大蛇吃小魚的遊戲嗎?”宮明月笑得開心極了,那笑容落在重櫻的眼底,張狂又變態。

重櫻的腦袋在水麵上一會兒往左飄,一會兒往右飄,藏在水底下的兩條腿,早已軟得像麵條,若不是本能的求生欲支撐著她,她已經嚇得癱過去了。

“乖,過來。若是平時,自會陪你玩耍,今日不同往日,莫要耽誤時辰。”宮明月抓了一會兒,失了興趣,貼著浴池的邊緣坐下,歪著腦袋看她。

重櫻搖頭。

宮明月眸中笑意微斂,黑黢黢的雙眼盯著她。一條冰冷的蛇尾從水底掠過,準確無誤地纏上她的腰身,將她帶起,往宮明月的懷中掠去。

浴湯暖洋洋的,依舊溫不熱這條蛇的尾巴。

重櫻雙臂拍打著水花,全身的肌肉控製不住地抖動,這是驚懼到極致本能的反應。

宮明月將她禁錮在懷裡,抵著池壁,垂眸凝視著她。蛇的眼睛裡重新燃起笑意,驅散了眸中的冷色。

他低頭在重櫻眉心輕輕吻了一下,便鬆開了她。

重櫻宛如被雷劈中,僵在原地。

宮明月趟著水上了岸,上岸的瞬間,蛇尾化成了筆直的雙腿。白露捧著乾淨的薄衫,替他換上。

重櫻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猶在發呆,耳邊響起女子的聲音:“十姑娘,今夜是您大喜的日子,早些更衣,以免誤了吉時。”

重櫻恍恍惚惚盯著她的臉,侍女麵孔陌生,不是她認識的春夏秋冬四婢。

“你是誰?”

“奴婢是您的貼身侍女,柳絮。”侍女眼中微露疑惑,卻還是老老實實答了一句。

重櫻在侍女的攙扶下,從池中起身,披上乾淨暖和的衣裳。

那條蛇已經不見了蹤影,她跟著侍女沿著長廊走過,途中所見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她熟悉的國師府。

侍女領著她踏入一間女子的閨房,那閨房陳設精致,處處無不彰顯著奢侈。屋內點著數盞琉璃燈,亮如白晝。

重櫻在鏡前坐下,四個侍女圍著她忙前忙後,有人替她綰發,有人為她上妝。她的眼神驚疑地從她們臉上掠過,沒有春夏秋冬四婢,她們幾個她一個都不識得。

兩名高個子侍女捧著琉璃托盤走到她身後,恭聲道:“請十姑娘起身,奴婢們為您更衣。”

重櫻抿著唇,自始至終不發一言,警惕地站起身來,張開雙臂。

在她們解下她身上的衣裳,連最後一件都保不住時,她再也忍不住,開口阻止道:“不脫了。”

侍女笑道:“今夜您是新人,自然從裡到外都要換新的。”說著,不由分說扯下她的抹胸。

少女雪白的身軀映入鏡中的瞬間,重櫻神色駭然,連退數步。

“十姑娘,您怎麼了?”侍女們麵麵相覷。

重櫻捂著胸口,渾身顫抖,鼓起勇氣,再次抬眸往鏡中望了一眼。

鏡中少女身段窈窕,腰肢又軟又細,盈盈不堪一握間,盤踞著一條金色的蛇。

那蛇從身後探出,蜿蜒纏上她的腰肢,腦袋往心口探去,張開嘴巴,吐著紅信子,似是親昵,又似是要吞噬隱藏在皮肉下方的一顆溫熱跳動的心臟。

蛇的周身粉色櫻花熾烈綻放,枝葉搖曳,花瓣絢爛,開到極致的命運,卻是凋零。

這是紋身。

紋在千重櫻身上,烙在千重櫻的心底。

蛇與櫻花糾纏,代表著她和宮明月這段畸形的師徒戀,浪漫,卻又充滿著禁忌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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