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可說(1 / 2)

“我並非有意欺瞞,我隻是……隻是……”事已至此,無法再欺瞞下去,隻能亡羊補牢,減少損失,重櫻默然片刻,期期艾艾開口,“擔心你會責怪我。”

宮明月眸色黯淡:“抱歉,讓你受驚了。”

他不知道重櫻看到的他是什麼樣的,重櫻對他有諸多誤會,他向重櫻坦白這一切,是想告訴她,縱使她不是原來的櫻櫻,他亦不會傷害她。

但似乎起了反作用。

重櫻垂下眼睛,睫毛不住地顫動著,看起來快要縮成一小團了:“我也並非有意占用她的身體,我不知道該怎麼把身體還回去,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睜開眼睛,就成了她。”

“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究竟從何而來了嗎?”宮明月眉目間攏著一層柔光,聲音比四月的春風還要輕柔。

重櫻茫然搖頭:“我沒有從前的記憶。”

“不記得從前?”宮明月眼底劃過一絲狐疑。

重櫻堅決地點頭。說一句謊,要用一百句謊去圓,她寧願說一百句謊言,也不願將自己的老底掀給宮明月看。

這是她最後的底線。

“大概、大概在國師府裡遊蕩了很久,看著你收徒,看著你與她朝夕相處,不知不覺就記下了很多東西。”重櫻怯怯地抬起眸子,惴惴不安地與他對視著。

她在賭,賭宮明月要與她敞開心懷,培養感情,不會再動用真言酒。

重櫻的說法誤打誤撞與宮明月的猜測對上了。

天地之間有很多超出掌控的未知,哪怕強大如宮明月,也不能拍著胸脯保證,他能窺儘天機。

他竟不知,他的府裡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縷幽魂,她會不會每日跟在他身後,像個小跟屁蟲,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宮明月忍不住彎了下唇角。

重櫻一直在暗暗觀察宮明月的表情。慶幸的是,她瞎編出來的鬼話,宮明月信了。

“我以後……還能叫你師父嗎?”重櫻弱弱地問道。

“你想喚什麼便喚什麼。”宮明月頓了一頓,想起什麼,“不可當著我的麵,用那些大不敬的外號。”

“背地裡也不可以。”他又嚴肅地補充了一句。

***

重櫻踏出宮明月的房間,迎著拂麵而來的鹹澀海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順利蒙混過關。

隻是,可惜了那壺真言酒。

重櫻並不覺得愧疚,宮明月不肯飲真言酒,她又什麼理由,對他毫無保留。

她的謊言沒有惡意,隻是在保護自己。

她轉過身去,替宮明月關上了屋門。

屋門合起的瞬間,重櫻的身影消失在海與天的背景裡。

宮明月靜靜凝視片刻,收回目光,掃過桌上的真言酒時,稍稍一頓,眼底再次湧上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那些真心話,不是他不肯說,是他怕重櫻聽了,會嚇跑。

大船繼續在海上航行著。

氣溫越來越低,沒過多少日子,天空飄起小雪。重櫻將能穿的衣裳,都找出來穿了,她嗬出一口熱氣,搓著手,走進凜冽的寒風裡。

海上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霾,馮楚楚蹲在甲板上,正在給十四喂肉乾。

十四眯起眼睛,一臉諂媚的表情。馮楚楚將最後一塊肉乾給了它,雙手攤在它麵前:“真的沒了。”

十四站起來,四肢發力,渾身抖動,將沾在皮毛上的雪粒儘數抖落下來。

馮楚楚笑眯眯地揉著它的大腦袋。她先前最怕這隻大老虎,現在反而是整條船上最黏十四的。

“靈女姐姐,你看,前麵有船。”馮楚楚突然指著海麵說道,“船頭有人!好像是位年輕的白衣公子!”

重櫻眨了眨眼睛,極目望去,白茫茫的霧氣裡,一艘黑色的大船若隱若現,船頭掛著一麵旗幟,上麵的標識有些眼熟。

“鎮妖司?”重櫻呢喃,“那是……衛無歡!”

那在海上航行了將近半年的,的確是鎮妖司的船,站在船頭的白衣公子,也的確是衛無歡。

自重櫻被劫去妖族後,鎮妖司的船就一直在這片海域徘徊,企圖尋到去妖族的路。但衛無歡沒有宮明月幸運,海水倒灌後,他嗆了水,險些淹死在海中,幸好鎮妖司的獵妖師及時將他撈了上來。

重櫻看見了衛無歡,衛無歡自然也看見了重櫻。重櫻使勁朝衛無歡招手,叫馮楚楚去通知傀儡人,將船調轉方向。

片刻後,兩艘船成功會師。

“衛大人,好久不見。”重櫻笑盈盈地與衛無歡打招呼。

衛無歡身邊的女獵妖師名喚丁思雨,看到重櫻的瞬間,比衛無歡還要激動:“靈女,總算是找著您了。”

重櫻還記得她,她以前看自己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哪哪都討嫌,這般和善的態度,簡直是破天荒。

“丁姑娘,客氣。”

“靈女和大人一樣,喚我小丁即可。”

重櫻問:“這些日子以來,你們一直都在海上?”

丁思雨道:“大人擔心您的安危,執意親自尋找,除了重要事務需他處理,偶爾趕回鎮妖司,大多時候都是在海上的。”

說到此處,丁思雨的眼神中,難免含了點怨念。

重櫻心道,難怪衛無歡看起來消瘦憔悴許多,連皮膚都粗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