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世為敵(1 / 2)

蕭錦惜被砸得頭暈眼花,抬眸間望見沈霽握著一把劍,神色陰鬱地逼近她的父皇。

蕭錦惜掙紮著爬起,擋在皇帝的身前,美目中含著淒然的眼淚,喚道:“沈大哥!”

“沈大哥?”沈霽低聲重複著她的話,冷冷一笑,“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嗎?”

蕭錦惜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張了張口,喉頭乾澀,驚異道:“那枚玉印是你故意留下的?”

沈霽垂著眼瞼,默認了。

沈霽,昭仁太子唯一的小皇子。

那年,小皇子被老太監送出宮後,被一姓沈的人家收養,皇帝不肯放過他,派出無數殺手,要將他斬草除根。

沈家因這樁禍事滿門被滅,沈素死的那年,才隻有六歲,她滿身是血,伏在沈霽的懷裡,哭著對他說,不要將她埋在地下,她怕黑,怕蟲子,怕再也沒有人陪她說話。

沈霽合上她的雙眼,用草藥保存她的身體,將她製成了人偶,一直帶在身邊,就像他的素素從來沒有離開過。

就是麵前這個狗皇帝,讓他兩次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沈霽目中露出狠色,抬劍朝著皇帝刺下。

蕭錦惜臉色一變,用自己的身體作擋。

沈霽手腕一抖,劍刃微偏,刺進了蕭錦惜的肩頭。

蕭錦惜喉中溢出一聲悶哼,麵頰驟然白了三分,眼角淚珠簌簌滾落,雙唇翕動,低聲說了句“好疼”。

“你疼?素素死的時候,比你更疼。”沈霽收了眼底一閃而逝的柔軟,抽回了劍刃。

蕭錦惜捂著傷口,指縫間鮮血淋漓。

在沈霽和父皇之間,她的確選擇了父皇,但她苦苦哀求過皇帝,這場宴會結束後,留下沈霽的性命。

可惜,沈霽是不會想聽到這些話了。

“沈霽,勿要感情用事。”宮明月提醒一句。

沈霽一掌揮開蕭錦惜,抬劍又要殺皇帝,皇帝連聲求饒,說:“彆殺我,此事都是丞相教唆,我是受其蒙騙,你們殺了我,就是上了他的當,要背上弑君的名聲,即使坐上這個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我可以把皇位讓給你們,隻要你們留下我一命。”

沈霽正要落劍時,宮明月不明意味地低笑一聲:“嗬,弑君的罪名。”

沈霽的劍停在皇帝咽喉的一寸處,皇帝趁機道:“是丞相,丞相他企圖謀逆弑君,被國師當場識破奸計,實在是罪大惡極,我現在就擬旨,將師家滿門抄斬。”

皇帝見宮明月沒有反對,爬了過去,兩股打顫,抓起空白的綾錦,用蘸飽了墨汁的紫毫,快速寫下幾行字。

丞相聽了皇帝的話,氣得又是接連吐出幾口血,臉色發青地罵道:“狗皇帝,你、你不得好死!”

宮明月緩步行到桌前。

他的紅衣沾了血色,顏色愈發奪目,濃烈得像是會流淌一般。他垂著眸子,烏黑的發絲從肩頭垂下,與殷紅的色澤交纏在一起,落在皇帝的眼底,叫他眼角狂跳。

“此事交給鎮妖司去辦。”宮明月道。

皇帝筆尖一抖,墨汁暈開。

“師家的二公子,可是大名鼎鼎的妖皇。”宮明月的話險些叫皇帝暈厥過去。

丞相大怒道:“你胡說,休要血口噴人!我兒怎麼會是妖!”

他連受刺激,口角鮮血狂湧,眼皮向上翻,露出眼白,臉色僵硬地向後栽倒下去,沒了氣息。

皇帝戰戰兢兢地將聖旨遞過去,低眉垂首道:“寫好了。”

宮明月卷起聖旨,打開殿門。

站在門外的來喜公公垂著腦袋,目不斜視地走到他跟前。

宮明月遞出聖旨:“去傳旨吧。”

沈霽不解問:“此事為何非要鎮妖司去辦,我聽說師家二公子與小師妹關係匪淺,兩人曾是知己好友……”

“她不需要和妖交朋友。”宮明月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靈女,從來就不是妖的朋友。

***

師千羽介紹的張神醫,果真有幾分真本事,春兒被他紮了幾針後,臉色有所好轉。

他留下藥方,囑咐著照著方子抓藥、煎煮,言道:“不出半個月,春兒姑娘的病就能痊愈。但春兒姑娘此番病重是因元氣大傷,身體的底子壞了,稍不留神,就會有個小病小災,要想徹底恢複,或許要花上數年的時間調養,又或許終身便是這樣了。”

重櫻將張神醫送出國師府,折返時,經過一汪碧湖,腦海中突兀地冒出“瀆神者”三個字,聲音冷漠空靈,令人想起了蒼冷劍刃上蜿蜒的一截青白月光。

被藥物強行抹去的記憶,儘數湧回腦海,重櫻麵色微變,扶住了湖邊的一棵樹。

夕陽隱沒在簷後,暮色罩著湖泊,寒風掠過水麵,掀起一層層皺褶。湖麵上有對小鴛鴦,並肩遊著,無憂無慮。

重櫻抱著雙膝,在湖邊坐了很久,久得她的四肢都變得僵冷。

宮明月帶著人找過來時,一眼就望見了重櫻的背影。天邊掛著一彎殘月,零星的月色點綴著湖麵,那對小鴛鴦早已歸了巢,隻有重櫻孤零零的。

那一瞬間,他的眼睛好像被沙子狠狠磨了一下。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宮明月上前將重櫻抱起,驚覺她凍得麵色青白。與他一同來的白露、穀雨,趕緊展開帶來的毯子,將重櫻裹起。

重櫻雙目發直地盯著宮明月,而後,緩緩地闔起眼睛,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虛弱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