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本想引誘著重櫻,說出自己被脅迫一事。
要是重櫻如同他的素素,受了委屈,就撲進他懷裡,將這些委屈都說出來,什麼皇權江山,他都可以不管不顧,拚著命也要將小師妹從惡魔的掌心裡奪回來。
可惜,重櫻終究不是沈素。
“天色不早了,大師兄,我該回去了。”重櫻的聲音喚回沈霽的神思。
“來人。”沈霽道。
小太監捧著食盒走到沈霽麵前,沈霽溫聲道:“這裡有幾盒玫瑰酥,是今日新做的,你最喜歡吃這個了,我特意叫人給你留了點。”
“謝謝大師兄。”重櫻接過食盒,不由多嘴問了一句,“怎麼不見來喜公公?”
“回靈女的話,來喜公公兩個多月前走夜路,不慎摔進荷花池裡,沒了。”小太監一臉悲傷地回道。
來喜是宮明月的狗腿子,平日裡沒少得罪人,是不是真自己摔的,誰也不知道。重櫻感歎了句世事無常,同沈霽告辭。
沈霽說:“我送你回去。”
重櫻再三婉拒,敵不過沈霽的熱情。沈霽道:“我也許久沒有回國師府看看了。”
小太監立刻叫人去備車馬,二人往殿外走去,走到門邊時,沈霽記起什麼,對跟在身邊的宮女道:“那玫瑰酥送幾盒去清平公主的宮裡。”
“是。”宮女應道。
沈霽與蕭錦惜二人之間橫著的血海深仇,皆是命運作弄,沈霽如今還肯善待蕭錦惜,重櫻放下心來。
沈霽吩咐完,對重櫻說:“稍等,我先去換件衣裳。”
沈霽往更衣的內殿走去,宮女捧來乾淨的常服,替他套上。
一名侍衛走了進來,行禮過後,行至沈霽身側,低聲說了句話。
“玉仙宮?沒有看錯?”
侍衛點頭:“探子不會看錯。”
“派人通知妖皇。”沈霽道。
***
沈霽換了件黑色的袍子,從內殿走了出來。
馬車載著重櫻和沈霽駛出宮門。
重櫻撩開車簾。天幕飄下鵝毛般的大雪,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整座城池堆成了琉璃世界。
寒風凜冽,呼嘯而過,路上的行人頂著風雪,雙手攏在袖中,五官幾乎被大風吹得變了形。
重櫻不由為宮明月擔憂起來。這樣大的風雪,不知大蛇能否受得住。
重櫻正發呆著,街上忽然有了變故。
伴隨著一陣驚恐的尖叫聲,行人紛紛四散逃竄,有人頭顱憑空消失,巨大的血花,噴薄而出,將白雪染得一片緋紅。
說是憑空消失,並不儘然,是那行凶者動作太快,無人看清受害人的腦袋到底是怎麼消失的,就好像一下子突然沒了。
“護駕!護駕!保護皇上!”跟在馬車後麵的侍衛,迅速將馬車圍攏起來,拔出腰間佩刀。
重櫻定睛望去,狂風暴雪中亂竄的人影,和不斷打翻的攤子,以及倒下來的酒旗,遮住她的視線。
淩亂的視野裡,依稀掠過一條金色的大蛇尾巴。
重櫻心頭一凜,下意識道:“不可能。”
“有妖怪,救命!”
“是蛇妖!啊啊啊啊啊蛇妖吃人心臟了!”
慘叫聲此起彼伏,從屋頂上墜下來一具屍體,轟然砸在馬車旁邊。
是個不足弱冠的少年,臉色青白,雙目僵直地躺在血泊裡,胸膛處空蕩蕩的,那顆溫熱跳動的心臟,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這回重櫻看清楚了。
戴著麵具的青年,立在屋頂上。那青年著一身緋紅的華麗長袍,滿頭烏黑的發絲用玉冠束在腦後,垂落在肩頭的發尾,被風輕輕揚起。
他的手裡握著一顆逐漸冰冷的心臟,滴滴答答的鮮血,從他指縫間滑落,點綴著他的衣擺。衣擺下方,半截金色的蛇尾,暴露在風雪裡。
那雙藏在麵具背後的眼睛,冷冰冰地朝重櫻望了過來。
重櫻渾身僵住,恍如一腳踏空,墜進萬丈冰淵。
“那是……國師大人!國師大人……是蛇妖?”有人認出青年所著服飾乃宮明月常穿的款式。
熟悉宮明月的人,也會認出,那青年挺直的身形,幾乎與宮明月一模一樣。
沈霽掀開車簾,躍出馬車。
“皇上,危險,龍體為重!”侍衛擋在沈霽的麵前。
沈霽伸手奪走他的刀,沉聲道:“去通知鎮妖司。”
“屬下這就去。”侍衛頷首,“其他人留下來保護好皇上。”
沈霽握著刀,飛身而起,落在那紅衣青年的麵前,二話不說,提刀朝著蛇妖劈了過去。
二人在風雪裡打起來,連用的招式都差不多。
沈霽師承宮明月,二人所使的招式,自然是一樣的。
重櫻召出玉弓,挽弓凝出一支靈箭,對著屋頂上的兩道人影。
“靈女,小心誤傷。”旁邊的侍衛出聲提醒。
重櫻的手腕控製不住地微顫,動作幅度小得幾不可見,是以根本無人察覺。
她望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再聯想到近日各地關於蛇妖的傳聞,心臟忽然浸入冰水般地冷。
她吸了口冰冷的空氣,調整方向,將靈箭對準那紅衣青年臉上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