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田謠(2 / 2)

田謠捂著臉嗚咽起來,她真的遇到好人了,她會報答他們的。

葉爹將二舅子拽走,去了西屋,“你喜歡人家?”

“說啥呢。”林二舅耳朵紅了。

“嗬…既然這樣就不能去鎮上公安局,彆急聽我說。”葉爹擺擺手不讓他插話,“人家田謠真要嫁給你在這生活,萬一傳出去她曾經被人販子拐走,你也知道那些老娘們的嘴,到時候田謠還能好。”

自家二舅子還是有兩分運道的,救了個落魄千金,如果人家家世仍在,他們頂多是得點報酬,現在說不定真能讓二舅子叨進嘴裡。

這就是落魄鳳凰不如雞啊。

“那咋整?”二舅子也顧不得害羞了。

葉爹笑笑,“找軍人啊。”

這個年頭老百姓對於軍人的信任是深入骨髓的。

林二舅坐在前梁上,還不忘叮囑田謠坐穩了。

他們要去臨縣療養院,葉爹因為認識孫乾事,他肯定要去的,要不然他們不一定能進得了門。

田謠作為當事人最好也去,至於林二舅…他自己非得要去。

田謠現在身體不好自然不能騎車,後座比前梁舒服,所以後座歸她了,葉爹堅決不坐大梁硬可不去,最後強要加塞的林二舅隻能妥協。

不過葉爹現在有些後悔,彆總隔著他說話成不,感覺他就像牛·郎織女之間那道銀河似的。

田謠不傻,她能感覺到林滿倉對她有好感,幾個月前她的同學也有對她有好感的,還說一起努力考上F大學。

可是等到她家出事了,他就義正言辭的和她說,讓她和家人脫離關係劃清界限,她沒有同意,不久曾經的好朋友和他在一起了,還一起過來指責她覺悟低。

她現在就是個麻煩,她不能拖累這個好人。

他們三人騎一輛自行車肯定不能進城,聽說現在抓得可緊了,男女並肩走挨得太近都會被喊著檢查,所以決定先去臨縣療養院。

因為前陣子剛來過,值班的小戰士還沒忘記他呢,他們進去的很順利。

還是那個辦公室,隻是今天不是來賣野味的了。

田謠這回把拐賣過程中那些地點都說出來了,她是個有心人。

孫乾事表情嚴肅了起來,“地方治安這塊歸公安管的。”

葉爹將孫乾事拉出去,將顧慮說了一遍,“您給想想辦法,小姑娘夠可憐的。”

“這樣吧,就說我們士兵遇到救了這姑娘了,沒想到挖出一個拐賣人口團夥,我們認為乾係重大,直接向省裡公安廳稟報。”孫乾事說完看著葉爹。

他這話有兩個意思,一是將案子交給省裡,那謠言也不會傳他們這來,太遠了;二是要這個功勞。

葉爹聽懂了,他沒意見,巴不得把這功勞讓出去呢,誰知道會不會有落網之魚啊,萬一要報複怎麼辦。

功勞對於他們不當吃不當喝的。

“我去問問他們,我這沒問題。”葉爹真想毫不猶豫的同意得了,可是屋裡那兩個才是正主。

葉爹很會說話,把話一顛倒,變成了為了讓公安更重視,也為了軍人有個介入的借口,要把救人這段改改。

林二舅果然不在乎這個,隻說能抓到壞人就可以。

田謠想了想也同意了,就是對林滿倉更歉疚了。

之後孫乾事找上級報告了,葉爹又讓他幫忙找個軍醫給田謠看看,怎麼滴也是中過毒的。

“中毒問題不大了,回去多喝水,那個綠豆湯可以再喝兩天。身體很虛啊,要好好保養,要不然以後生子會有些困難。”軍醫搖搖頭,號完脈說了兩句就走了。

“彆擔心,這邊物產豐富,野味也多,回去給你抓頭鹿好好補補。”林二舅抱過她知道她有多輕。

田謠搖搖頭,“彆麻煩了。”她就要走了,要回家了,雖然她有些舍不得,這裡沒人會批鬥她,也沒有辱罵毆打。

他們對她都很好。

回去的路上,葉爹騎著自行車去武城縣發電報去了,把二舅子和田謠留下了,也是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田謠知道電報很貴,不想他們費錢,所以給的字條很簡潔,“謠已安勿念”

因為標點符號也要錢,她都沒寫。

葉爹自作主張給改了,怎麼能讓她走了呢,電報變成了,“謠安全勿念,望母來黑省哈市武城縣紅旗鎮紅花三隊找葉國建”

等老太太來了,他們這邊找個媒人和老太太提親,那個上海是大城市,可是現在這麼亂,她們家正受罪呢,把閨女嫁過來可是好事,隻要不糊塗就知道怎麼選擇。

不過好像上海離得太遠了,坐火車也要好久吧。

好在孫乾事那邊也讓田謠先留下,隨時可能找她了解情況。

葉爹百密一疏,他不知道像田謠家這種情況都是被監視的,隨時批鬥提高他們的思想覺悟,怎麼可能輕易讓離開,所以田謠娘想開介紹信很難。

田謠還不知道她離家這一個多月發生了多少事,紅衛軍說她畏罪潛逃對她家人大打出手,老人因為護兒子被打的吐血。

屋子被收了回去,他們被攆到一處棚戶區,老太太是個有主意的,以死相逼讓兩個兒子偷渡去香港,到了香港如果遇到困難可以找田父在英國的同學幫忙。

田家兄弟不願意走,妹妹沒了,他們差點被打死,他們要不在了,母親還能活麼,可是田母卻和他們說,隻有他們走了,她才能少受罪,因為到時候她就是個家破人忙的孤老太太了,人們都是憐弱的。

而且她準備兒子們走兩天之後就去相關部門去哭,為什麼她的丈夫、女兒、兒子都相繼失蹤了,肯定有人害人啊,政府得救人啊…

就在老太太每天拄著拐棍去革命委員會去哭的時候,這封輾轉了八、九天的電報終於到了她手裡,相關單位已經知道田謠被拐賣而且有立功(她記得地點很準確,救了好幾個女人)的表現了。

本來很多人還對老太太女兒、兒子們的失蹤保持懷疑態度,沒想到真被拐賣了,現在女兒找到了,不過一個小女孩遇到這種事也是可憐。

那兩個兒子又在哪呢,很多人開始陰謀論了,說田家估計是得罪人了。

老太太被打沒哭,拿著電報差點哭的背氣,喃喃自語,“阿期,對不起,對不起…”

不久老太太向有關部門申請和田懷期(田父)離婚,說是經過紅衛兵的深刻教育改造,她深刻認識到了錯誤,現在就要糾正,還舉報了他喜好奢侈,有資產做派。

拿到離婚書老太太又無聲痛哭,之後去街道辦介紹信去黑省,並沒有被為難,估計也是得了上邊的話了。

一方麵田謠是有些功勞的,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田母識相,他們可以用她豎立典型,所以這介紹信才能開得出來。

田母之所以能這麼當機立斷也是因為她猜測女兒這兒有內情,再加上形式越來越壞了,不能讓女兒回來,所以她必須去。

老太太是大家小姐,當時陪嫁豐厚,田父家裡也是不缺錢財的,可是事情出的太突然了,沒想到那些人會直接衝進她家又搶又砸的,一些古董瓷器書畫都被砸壞撕碎了,後來房子也被收走了,可還在秘密地點藏著一些財寶的。

她把地點告訴兩個兒子了,他們要“出遠門”手裡得有錢。

老大老二臨走時塞給她一個金鐲子,不敢多給怕惹禍,她將金鐲子扭成麻花狀直接塞在內衣裡,裡麵還有她的全部存款四十五塊錢。

也不知道這些錢能不能到黑省,她知道金鐲子是千萬不能露的。

走之前,還得換點吃的。

老太太將離婚書收好,屋子裡的就一份薄薄的鋪蓋還能換點東西,她準備拿去換幾個窩窩頭。

一天後,田老太坐上火車,沒有直達的,隻能從上海先到天津然後倒車到黑省。

看著火車緩緩離開站台,她眼睛又濕潤了,她終於要離開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了,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回來,還能不能見到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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