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圖書館駱窈並沒有特意打扮。
她算是看清了,對於紀亭衍這樣的人來說,皮囊即便不居於內涵之下,也絕不似旁人一般,三觀跟著五官走。
哦,她就是那個旁人。
有了新一輪的邀約,她昨晚對著借來的那些書跟打雞血似的惡補了一番,雖然隻是九牛一毛,不過沒關係,能搭得上話就行。
夏季天亮得早,練完早功太陽已經十分刺眼,駱窈套了件舒服的長衣長褲,走出來時老爺子不免蹙眉:“今天降溫了?”
開玩笑,燕城的夏天雖然夠不上火爐,但出門一圈必定熱汗涔涔,老爺子自己都還穿著工字背心手搖蒲扇呢。
董月容頭也不抬地哼笑一聲:“她那是怕被曬著。”
“怕被曬著?”老爺子說,“咱家不是還有好幾頂鬥笠和草帽嗎?以前做活的時候編的,現在還結實得很呢。”
彆說,跟她這身搭配起來還挺田園風,駱窈回屋拿了條絲帶係上一圈,老爺子憋了半天,才蹦出來一句話:“花裡胡哨的。”
花裡胡哨的駱窈在樓下等到了穿著樸素的紀亭衍,不知道是不是冷白皮的人都有恃無恐,駱窈瞧他那副對陽光毫無防備的樣子,就想親自上手幫人抹防曬霜。
如果現在有的話。
但指數再強的護膚品也抵不過硬防曬的效果,於是駱窈給他撐了把傘,因為這人太高,手得舉一半才成。
紀亭衍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謝謝,我不用。”
你用。
以為我是關心你嗎?不,我是關心你的手。
駱窈笑了下:“那你幫我撐著。”
紀亭衍瞥了瞥她頭頂的草帽,沒說什麼,默默接過了傘柄。
通往市圖書館的125路公交被燕城人戲稱為“旅遊觀光專線”,因為沿途需經過森林公園和著名的承武湖,坐在窗邊還有愜意的小風吹來。
這趟人多,他倆起身給老人讓座,被之後擁上來的人群推到了窗戶邊,駱窈抓著立杆,紀亭衍很輕鬆地握住橫杆,將她擋在裡麵。
兩人現在還算不得熟,紀亭衍也很有風度,不管身後如何擁擠,始終站得很穩,留給她足夠的空間。
窗外透風,消散車廂裡的悶熱。駱窈的長發時不時飄至紀亭衍麵前,送來若有似無的玫瑰香氣,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包裡拿出發圈打算紮上,卻空不出手來拿帽子。
這次紀亭衍主動說:“我幫你吧。”
駱窈道了聲謝,剛整理好頭發司機就踩下刹車,她一個踉蹌,雙手利落地撈到扶手,好險沒有撞到座椅上。
紀亭衍收回半空中的手,見小姑娘自我慶幸般呼出一口氣,表情似乎在為剛才的眼疾手快而得意,唇邊揚起一絲淡淡笑意,直接將草帽戴到她頭上。
“站好,快到了。”
……
圖書館有七十多年的曆史,左右分彆為一二兩館,一進門裡頭好似自帶消音光環,隻能聽見細微的交談聲和腳步聲。
紀亭衍領著她來到二館五層,用來指引的招牌上寫著自然科學類、社會科學類、藝術類,裡頭擺滿一排排的書架。
駱窈湊過去問紀亭衍:“先去哪邊?”
因為本能地放低音量,她的話幾乎是氣音,紀亭衍身體緊繃了一瞬,心理直覺又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循序漸進其實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墮落吧?戒酒的時候就該一滴不沾。
他整理好思緒,從兜裡掏出昨晚列好的書單打開,聲音也放得很低:“我昨天大概寫了一些比較適合你參考的書,我們一人找一部分,然後到七層的閱覽室討論。
駱窈低頭一看,連在哪個書架哪個位置都標出來了,學霸的腦子果然和她不是一個處理係統。
她望向他的表情有些驚訝和佩服,拿過書單準備一分為二:“那我們一人一半。”
紀亭衍製止道:“不用,你找這一部分就行,剩下的我記得。”
駱窈:“……”好的,是我多慮了。
十五分鐘後,他們上七層閱覽室選了處單獨的小隔間,並不完全隔音,但低聲交談是允許的。
兩人一邊翻書一邊討論,紀亭衍很照顧她,用的詞句都很直接淺顯,如果發現她麵露疑惑便會換一種方式表達,雖然他說自己並不精通其他領域,但不精通,意思大概就是都有涉獵吧……
駱窈邊聽邊記,突然歎了口氣:“看來我原本的好多想法可行性都不大。”
紀亭衍:“你所說的故事化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吸引眼球而故作玄虛,既然是科普,你設置的每一個懸念都要有理可說,你所說的鬼火可證實是磷火,那其他的呢?如果隻是簡單以“心理作用”、“感官錯覺”一帶而過,對節目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駱窈一點點趴到桌子上,側著臉偷偷看他拿筆的手:“超自然的神秘感是最吸引人的東西了。”
紀亭衍循循善誘:“神秘是未知,不是人為渲染的靈異。”
“好吧。”駱窈直起身子,“那我就以打臉的角度切入。”
紀亭衍不解:“打臉?”
“就是一些廣為人知約定俗成但其實是錯誤的常識。”
紀亭衍懂了:“很多人對生活經驗的堅持遠勝過理論。”
駱窈:“打得就是他們的堅持和自信,而且我們會找專家呀,權威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