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峻這個人看起來溫文有禮,旁人評價他時也是一通好話,可給駱窈的感覺卻有些微妙。
比如第一次見麵時建議她到電視台實習;來看望喬芳的時候邀請她一起吃飯;開家長會意外碰見那次,讓自己爭取校慶主持人的機會。
乍一聽好像都沒毛病,以他在大眾麵前一貫的品性,任誰都會覺得是個樂於提攜後輩的好人,但駱窈覺得他一直在試探自己的分寸。
這種試探帶著點居高臨下,給人以不適感,雖然完全是她的主觀臆斷,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本就是喜好和感覺的碰撞,覺得跟你合得來就親近,合不來就疏遠,分寸感的把握完全隨心。
簡單來說,就是單純不愛搭理他。
看不順眼倒還不至於,但潛意識裡,她是不願意和他多接觸的。
而對於彆人的家事,駱窈向來當個熱鬨,隻要彆犯到她頭上,管他是結婚離異還是未婚先孕。
……
元旦將至,班上其他同學忙忙碌碌,駱窈卻忽然清閒下來。
當然,也隻是相對而言。
論文主體內容蔡主任已經點頭通過,隻剩下一些潤色工作,臨考的複習也漸漸收尾,每天隻需重複要點難點的記憶加深。
她不像楊雯雯幾人,得準備校慶,平時還會參加一些社團活動和兼職,而是一邊等著劇組的回複,一邊享受所剩無幾的學生時光。
“窈窈,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元旦晚會唄?”
紀亭衍出差已有小半個月,如果按計劃得元旦之後回來,因此駱窈沒想多久就答應了她們的邀約。
許是為了給校慶鋪墊,今年的元旦晚會比以往都正式,老成肅穆的校領導在張燈結彩的大禮堂內發表講話,莫名有一種新舊交替的儀式感。
燕廣的學生最不缺才藝,舞蹈歌唱信手捏來,中外樂器更是樣樣不差,有一組導演係的學生更是模仿前兩年的晚會小品,來了出改編版的《吃麵條》。
不同於電視上精彩的無實物表演,他們居然真的準備了一桶撈麵條,熱氣騰騰的,坐在前排或許還能聞著香味。
“吃光!都吃光!”台下的學生觀眾起哄得十分起勁,台上的“龍套演員”衝他們呲了一句:“來來來!您餓了您先吃!”
說完,還實在地打了個飽嗝。
所有人跟著一起笑起來,駱窈身邊的李梅香笑到喘不過氣,哼哧哼哧地說:“他不會真要把那桶麵都吃完吧?”
顯然是不可能的,那組演員將小品的結尾做了個改動,最後“龍套演員”忽悠“導演”給他做示範,重新演了遍劇情,把那剩下的半桶麵都給吃了。
“導演”最後還捧著肚子砸吧嘴呢:“嗨呦,這是燕廣的麵條吧?我一吃就吃出來了,夠味兒!”
台下笑聲歡呼聲猶如雷動,駱窈也被感染地笑起來。
好一波拍馬屁的廣告啊。
正如李梅香所期待的那樣,今年的晚會除了文藝節目之外,還穿插著抽獎活動。
進場之前,他們每個人在門口領了一張由燕廣印製的新年明信片。正麵是慶賀新年和燕廣三十五周年校慶的圖片,背麵印著校徽校名和郵票,右下方有一串數字編號。
台上的主持人在抽獎箱內抽紙條,好幾百號觀眾呢,大家夥都讓她攪一攪,再攪一攪,恨不得把脖子伸長到抽獎箱裡。
最後主持人還開了個玩笑:“要不我抓一把好了?”
前幾次抽獎的獎品多是一些鋼筆牙膏之類的學習生活用品,放在以後或許隻能算紀念品,但在這時候一支鋼筆不便宜,再加上對這樣的活動感覺新鮮,大家夥的熱情都很高漲。
最後一輪是個大獎,一台價值四百多的東方牌120雙反相機。
負責抽獎的主持人是梁雅樂,她今天穿著一身深色長裙,秀發飄飄,美麗凍人。
“希望校慶的時候能暖和點。”李梅香仿佛能感同身受地打了個寒顫,“那時候主持可是在戶外。”
“穿西裝不就行了?老師也沒規定我們穿裙子啊。”楊雯雯拿著自己那張明信片看了又看,小聲嘀咕道,“237,237,快抽到237。”
她們仨的編號是連著的,駱窈沒期望能中獎,索性把自己的那張明信片也塞給她:“給你,拉高你的中獎率。”
上百號人裡選一個,抽中的那位估計立馬就能成為燕廣名人。
但事實證明,即便沒有這層幸運光環,人家自己也能成為“名人”。
抱走相機的是位表演係的男生,長得有點像西遊記裡的朱紫國國王,帶些異域風情的帥氣,笑起來露出潔白的八顆牙。
“主持人,我能把這台相機轉贈給彆的同學麼?”
梁雅樂愣了下,心裡腹誹:要送私底下送去,彆耽誤我走流程啊。
麵上卻笑道:“這份獎品已經屬於你了,是否送人自然由你決定。”
於是男生湊過來蹭她手上的話筒,朗聲道:“我要把它送給播音係的沈卉同學!”
場下一片嘩然。
雖然他沒有說為了什麼轉贈,但大家都是年齡相當的青年男女,這樣指名道姓背後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這個年代,愛是含蓄,是藏在心裡的默契,表白要用詩歌套個文藝外殼,雖然追求戀愛自由,但少有人這麼大膽。
梁雅樂作為主持人自然要控場,偏生禍不單行,觀眾席上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男聲:“她不要!”
場麵開始亂套。
駱窈聽見這聲,忍不住嗤笑,跟身邊的舍友說:“我先回去了。”
“就走啦?不留下看看?”
看什麼啊,這出戲的主旨她熟悉,就是沒想到沈卉大小姐要搞出這麼大的陣仗。
有錢人就是講究排場。
故事的走向駱窈並不關心,但她也因為這件事受到了些影響。
許是當場送相機的大膽行為喚起了學生們心中的勇氣,不少人蠢蠢欲動,打算對暗戀已久的對象說出心裡話。
駱窈在路上被人堵了兩次,不耐煩地回宿舍收拾衣服準備回家,隔壁宿舍的同學跑過來喊她:“駱窈,樓下有人找你。”
駱窈沒好氣地撇撇嘴:“說我不在!”
那位同學顯然也明白她不痛快的原因,靠在門框上說:“欸,說真的,這回這個長得真不錯!”
長得再帥也沒用啊,她心有所屬,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正當她思考著是等人走了再下樓還是從側門離開的時候,梁雅樂回來了。
她作為晚會的主持人,雖然事情和她無關,但沒有做好危機處理,多少也受到了些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