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踩高蹺(1 / 2)

() 薑珩發揮演技帝的本質,裝得一臉無辜的樣子:“它怎麼就在枕頭底下呢, 明明剛才找過還沒有的。”

沈浮白也裝作信了的樣子:“我知道, 其實這是我用魔法變出來的。”

薑珩目光轉向電視機, 語氣浮誇:“哇,這不是你嗎?”

沈浮白一拍腦袋:“呀, 我怎麼第四期出場了, 不應該是第三期嗎?”

演的賊尬。

兩人麵無表情地對視一眼。

沈浮白:“其實你早就看過我綜藝吧?”

薑珩:“其實你記得你在第四期的吧?”

電視裡鼓聲起, 一段國風音樂傳入耳畔。換上水墨風舞衣、頭戴白色鬥笠的少年打開兩米長的墨白兩色綢扇, 開場便是一個高難度的雲裡前橋。

身姿靈巧, 體態輕盈, 翩若驚鴻, 矯若遊龍。

每一次合扇與開扇,都正好卡著鼓點的節奏。兩米長綢揮舞成一片流煙般的天幕,橫過少年桃花瀲灩的雙眸。

是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是江湖逍遙, 仗劍天涯。是將軍百戰,金戈鐵馬。

鬥笠少年遊走於潑墨山水畫間,衣袂輕揚便是半個山河迤邐,雲海蒼茫。

同樣的舞蹈蘊含的情感可以有許多種不同的解讀,被少年儘數用肢體表達出來,展現淋漓儘致的美麗。

隨著最後一聲鼓點落下, 少年收扇,挑開頭上的鬥笠,露出那張令人驚豔的容顏。

十六歲的沈浮白。

技驚四座, 豔壓全場。

“我看過。”薑珩很乾脆地承認,“你跳的很好。”

他強調:“非常好。”

沈浮白望著電視裡耀眼得令人移不開視線的少年,讚同道:“是啊。”

他覺得他不能再看下去了,會受不了。

他怕他忍不住愛上如此優秀的自己。

“後來為什麼不跳了?”薑珩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

“有嗎?”沈浮白轉頭,語氣疑惑,“我一直在跳啊。”

他一個愛豆,不唱跳怎麼可能?雖然是個人出道,可那些男團舞他也能信手拈來。

“但你跳得……”薑珩委婉地形容,“不是很自然。”

不如以前那麼靈氣逼人了。哪怕粉絲濾鏡再深,本身也不精於舞蹈,薑珩都看得出來沈浮白的退步。

薑珩看過沈浮白很多次舞蹈視頻,發現他出道前期的舞次次驚豔。古典舞剛柔並濟,當愛豆後轉型跳韓舞也很有爆發力。但自從某次演唱會摔倒開始,再也沒能恢複之前的水準。

他很擔心是不是沈浮白私底下出過什麼車禍傷了腿,又聽說專業舞者身體裡都有很多暗傷,還可能是被歹人注射過什麼東西,被競爭對手綁架,遭遇社會人的毒打……薑珩越想越害怕,在他的腦補裡,沈浮白已經是經曆過滿清十大酷刑的小可憐。

沈浮白:“因為我是裝的啊。”

薑珩:“???”

“你是不是以為我身體出問題了啊?”沈浮白噗嗤一笑,“沒有的事兒,等著。”

沈浮白站起來,踩在柔軟的大床上,沒有熱身,一個倒踢紫金冠接側手翻穩穩落地。

薑珩:這是高手。舞林高手。

這要是四肢不協調,那世界上恐怕就沒有協調的人了。

皮卡丘鑽回被窩,得意道:“看吧,厲不厲害?”

小恐龍啪啪鼓掌:“厲害厲害。”

他開始懷疑人生:“你沒事故意跳成那樣做什麼?還有四年前在演唱會上摔倒那次……是怎麼回事兒?”那次可把他嚇得不輕。

沈浮白歎氣:“這就不得不說一下我們公司的鬼才策劃和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管理層了……誒,我跟你吐槽我們領導是不是不太好?”

薑珩麵不改色:“沒事,你慢慢說,我過了明天就忘。”才怪,你領導欺負你我記仇一輩子。

他甚至已經開始想潛規則之類的暗黑交易。沈浮白長那麼漂亮,被有些變態老男人盯上也未可知。

沈浮白好久沒跟人說過真心話,他對薑珩沒有防備,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不停。

“說出來怕你不信,我第一喜歡的是表演,第二喜歡的是跳舞。當初參加那個節目,彆人是海選進去的或者被投資方塞進去的。我是早就被盛娛星探發掘了,特意安排我參加那節目獲取曝光度。說白了,我是內定的冠軍。”

他一點也不怕把這黑幕說出來會招薑珩怎麼看,字裡行間全是坦然,這是事實。

十六歲的沈浮白一身傲氣,拒絕公司的內定安排。然而沒用,公司就是要這麼安排,他一個小新人也沒得辦法。

隻是沈浮白本身實力夠硬,就算公司不捧,他也拿了個冠軍。負責給他做數據的都驚呆了:這數據還需要造什麼假啊?真實數據比公司讓他造假的指標還要高好嗎?

薑珩立刻道:“你實至名歸。”

沈浮白說他對表演的熱愛大於舞蹈,薑珩並不意外。沈浮白在演戲上天賦卓絕,讓他當六年愛豆才是浪費。

辣雞盛娛,不識明珠。

“我挺喜歡跳舞,但我更愛表演。我以為簽了經紀公司就能進入演藝圈成為一名演員——當初發掘我的那個星探就是這麼說的!是我太年輕。”沈浮白氣呼呼道,“誰知道他們給我的定位居然是偶像。”

當年十六歲的少年桀驁反骨,直接拿著為他量身定做的規劃書闖進領導辦公室:“我不想當偶像。”

領導對這支明擺著品質完美的潛力股非常和藹:“為什麼呢?你簽我們公司不就是為了成為明星嗎?”

少年說:“當初星探告訴我,我可以成為一名演員。”

領導:“你長成這樣,天生就是吃偶像這碗飯的,當什麼演員?”

少年:“那我不乾了。”

領導慢悠悠的:“忘了說,合同已經簽了,毀約十倍違約金——你剛才要說什麼來著?”

少年:“……我什麼都沒說。”

黑心公司!簽的時候說的比唱的好聽,簽完後就開始壓榨勞動力!

行吧,胳膊擰不過大腿,偶像就偶像唄。

叫他跳舞他也認了,可讓他唱歌是怎麼回事兒?

這是在為難他胖虎。

沈浮白第一次在錄音棚裡錄乾音的時候,一旁調音師聽得精神恍惚。

他實在不明白音色這麼好的孩子,是怎麼做到唱歌一個字兒都不在調上的?他能要求加薪嗎?這調音任務太艱巨了。

因為無法拯救沈浮白的跑調,已經有三名調音師被逼到辭職,辭職報告裡說深刻意識到自己目前水平還不配出來工作,需要回校再深造幾年。

沈浮白不喜歡唱歌,沒天賦,也沒興趣。他每次開演唱會幕後都有一群百萬調音師嚴陣以待,如臨大敵,就怕他車禍現場。有什麼意思呢?

人要是把一生中的大好年華栽在自己不喜歡也不擅長的事情上,挺難受的。

沈浮白想過不乾,然後又想想天價違約金,算了算了,再忍忍。

十八歲的沈浮白有個想法——他不提出解約,但可以讓公司主動與他解約啊。那就不算他違約了。

於是沈浮白開始搞事情。

他連舞都不好好跳了。

沈浮白其實也不喜歡公司讓他跳的舞。他是古典舞出身,最講究身韻步法,而公司給他安排的都是些什麼魔鬼的步伐。未成年的時候還秉承著社會主義沒讓他跳太過分,一滿十八歲,舞蹈編排裡瞬間加入許多擁有性暗示意味的動作。

沈浮白:雖然舞種不分高低貴賤,但讓我搔首弄姿不如殺了我。

真正的舞者不會看不起其他任何舞種,正如真正愛音樂的人不會覺得民樂與西洋樂有何不同。但是,當公司明令他要做出各種誘惑性的動作吸引小姑娘時,沈浮白極度抗拒。

他跳舞是為了自己開心,不是為了討他人歡心。如果一件事讓他感到不開心,他寧願搞砸都不肯去做。

所以他“摔”了,從此再沒跳好過。

對,就是故意的。

沒有理由,單純不想跳。說他任性也好愚蠢也罷,他就是這麼剛。一波操作猛如虎,從此浮白不跳舞。

他跳成那個不自然的模樣也不容易啊!他練了那麼多年舞,身體都有肌肉記憶,不自覺就會體現出真正的水準。為了能讓自己看起來跳得很爛,沈浮白可謂是使儘渾身解數。

唯一苦惱的就是就算他作成這樣,公司也不和他解約。他這張臉擺在這兒,業務能力爛成什麼樣都有粉絲買單。

那可咋整啊?總不能把自己臉毀了吧。沈浮白不能這麼跟自己過不去。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要是認認真真走偶像路子,公司不會給他轉型機會。公司認的是錢,當偶像能賺那麼多,為什麼要去一個未知領域試水?沒有人覺得沈浮白會有演技。

這算是當代對流量小生的一個偏見吧。雖然大多數流量確實演技堪憂。

好在有一點,當沈浮白的唱跳都糟糕到一種境界,公司終於同意他進軍演藝圈。

大概也是抱著“反正不可能更爛試試就試試吧”的想法。

曲線救國成功,沈浮白給自己的機智點了32個讚。

薑珩聽完都心疼死了。

這簡直是明珠蒙塵,埋沒天賦,辣雞盛娛,直播造孽。

薑珩問:“你和盛娛合約還有幾年?”

沈浮白答:“當初簽了十年的合約,還有四年。”

薑珩果斷道:“跳槽吧。違約金我可以替你付,這種公司不要再待下去。”完全不根據藝人的意願來規劃合適路線,隻把人當搖錢樹從中撈金的公司,根本不值得再留下。

沈浮白搖頭:“其實付違約金的錢我早賺夠了,但是我還是沒解約。”

薑珩不解:“為什麼?”這種辣雞公司難道還待出感情了?

沈浮白語氣激動:“違約金四個億啊!四個億!我憑什麼要給他們送錢,我四毛錢都不會給他們的!”

這個理由薑珩萬萬沒想到。

薑珩說:“但是這會讓你不開心。”

“不。”沈浮白真誠道,“金錢使我快樂。”

薑珩尊重他的意見,但還是要說:“可是,你不覺得以你現在的身價,留在盛娛隻會給他們賺更多錢嗎?”

沈浮白突然沉默。

“你說的好有道理啊!”五秒後,沈浮白猶如醍醐灌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拍完這部劇我就解約。”

薑珩迅速拋出橄欖枝:“來我工作室嗎?今年剛成立的。包吃包住還包五險一金,目前就我一個藝人,給你留個位置?”

薑珩出道才兩年就成立個人工作室,也是實實在在的強悍。他向沈浮白發出邀請,給的待遇也勢必最好。

兩人合作其實是個雙贏局麵。沈浮白需要影視圈內的人脈,這點薑珩可以提供。而沈浮白所掌握的各大廣告雜誌時尚資源,也是專注於電影的薑珩所沒有的。

沈浮白答應得很乾脆:“行。”

珩珩的邀請,根本不帶猶豫的好嗎?

兩人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成功拐到皮卡丘的小恐龍很快樂,嘴角控製不住瘋狂上揚。

“不對啊,你怎麼連我四年前在演唱會上摔了一跤的事都知道?”沈浮白眼眸一眯,“說,是不是偷偷關注我很久了?”

薑珩心裡越慌,表情越鎮定:“沒有。隻是你太有名了,新聞看到過。”

沈浮白當年舞台上摔跤一事傳的還挺沸沸揚揚的。通稿都出了一堆,各種猜他生病勞累出意外,就是沒想到是當事人自導自演。

就連沈浮白經紀公司都不知道,至今還在惋惜當初一天才人物怎麼就突然閉竅了。

薑珩為此擔心過很久,突然聽到這麼個真相,有些哭笑不得。一邊喜悅沈浮白安然無恙,身體倍棒。一邊心疼他被公司壓榨,被迫收斂鋒芒。

沈浮白也是狠人,寧願藏拙也不願妥協。

沈浮白也就是隨口一問。他那點破事早被爭相報道過,薑珩有所耳聞也不奇怪。薑珩看過他六年前的節目也沒什麼大不了,蘋果台本來就是一個很火的電視台。

沈浮白自覺為薑珩找到完美借口。

被皮卡丘睡衣包裹的青年眸色剔透:“你不覺得我很作嗎?”

薑珩:“嗯?”

“多少人想要我這樣的資源都得不到,我輕而易舉得到了,還嫌它不好,搞出這些事情。多幼稚啊。”沈浮白捧著臉,“有時候想想我也是挺矯情的,不知道自己在彆扭什麼。公司夠捧我了。”

雖然他們捧的是錢不是他。但盛娛真是把他當親兒子了,什麼資源都緊著他。他要是想解約,所有人都得說他忘恩負義。

可是他們拚命塞給他的,並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打個比方,他喜歡吃西瓜,討厭吃榴蓮。而另外一個人很喜歡吃榴蓮,那個人把所有的榴蓮都給他,他就必須感恩戴德嗎?

他才不要一堆榴蓮。

他隻想要一隻西瓜。

薑珩揉揉皮卡丘的腦袋:“沒有。每一個堅持最初夢想的人都值得敬佩。”

沈浮白已經很紅了。他要是好好跳,能夠在偶像這條路子上走更高——儘管他現在已經是巔峰,至少能少很多黑粉。

但他就不。

他始終記著他最初踏進這個圈子的目的是為了演戲。他的一切折騰都是對現狀不滿的反抗。哪怕這是在做無用功,可總要有反抗。

在隨波逐流的人群裡,堅持按照自己的方向逆行的人,不該被冠以汙名——除了真的在馬路上逆行的人。

皮卡丘被小恐龍一記摸頭殺清空血槽,語氣飄忽:“不覺得夢想這個詞被說了太多次,變得很廉價了嗎?”

“時刻掛在口頭又不付諸行動的空想才廉價。”小恐龍說,“夢想本身的珍貴從不會貶值。”

“一輩子這麼短,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比如我喜歡你。

想和你過一輩子。

雞湯真好喝,沈浮白表示他還想再來十碗。

時間不早了,薑珩把燈熄了,電視關掉,對沈浮白說:“晚安。”

“晚安。”沈浮白回道,整個人滑入被窩。

沈浮白以為自己今晚又會失眠。

熊珩珩不在身邊,身邊睡了一隻真珩珩,他應該會興奮得睡不著覺才對。

誰知一夜安眠,睡得很香甜。

果然是真品,比冒牌貨的助眠效果好很多。

熊·冒牌貨·珩珩:如果玩偶有靈魂,我能讓你永世長眠。

沈浮白睡覺有一定要抱著什麼東西的習慣,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以前是一米八的熊珩珩,今晚成了一米八五的真珩珩。

沈浮白睡熟後,下意識就要抱緊身邊的東西。以往這個位置躺的都是熊珩珩,如今換了薑珩……也沒差。

沈浮白睡得深沉,薑珩還沒睡。他盯著天花板盯了半天,確定身旁的青年熟睡了才敢轉頭看他。哪怕黑暗裡隻能看到一個近在咫尺的陰暗輪廓,他都覺得那是太陽不可觸摸。

薑珩是真興奮得睡不著覺。

薑珩注視著沈浮白後腦勺柔軟的黑發,青年均勻的呼吸聲在他聽來都是那麼美妙。

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曾經以為遙遠的人就躺在他身邊。

就像做夢一樣。

然後沈浮白就一翻身滾進薑珩懷裡,胳膊搭在他身上,順勢抱住他。

薑珩:我一定是在做夢。

薑珩身體觸電般抖了一下:“浮白?”

沈浮白沒有動靜,呼吸均勻綿長。

薑珩不敢占人便宜,僵著身子等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把沈浮白的胳膊放下來,身體稍微往床邊挪了點。

沈浮白又滾過來抱住。

薑珩再放下,往後挪。

沈浮白又滾過來抱住。

薑珩還放下,往後挪。

沈浮白又滾過來抱住。

薑珩繼續放下,往後……“咚”。

薑影帝今天第二次滾下床。

薑珩覺得他腰要斷了。

正當他打算爬回床上,一道黑色人影也從床上滾下來,猛地砸在薑珩身上。

“唔。”薑珩悶哼一聲,差點吐血。

第三次了。一天之內,沈浮白三次砸在薑珩身上,一次比一次重。他們可能有磁鐵吸引力。

沈浮白一直沒抱到熊珩珩,也跟著滾過來,抱了個空,直接跌到床底下,被已經先一步摔下去的薑珩接了個正著。

神奇的是就算到這種地步,沈浮白也沒醒過來。

他要麼很難入睡,一睡過去就是雷打不動。

薑珩剛準備爬起來,轉眼就被沈浮白給砸了回去,躺在地上生無可戀。

他低眸看著趴在自己胸膛上的青年,有點慶幸沈浮白沒有醒。

不然就會發現他現在心跳的有多厲害。

薑珩輕喚了聲:“浮白。”

這一聲在黑夜裡挺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