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三中是第一次搞這種試點,學校教務處甚至比學生們還緊張,第一天下午,各個教室門口,老師們甚至都提前到了,拿著新的點名冊一個個地對。
物理競賽班裡,一群學生激動地坐在一起,已經熱情地聊了起來。
原先的培優班有兩個,囊括了高一進校時總分的前一百名,現在報競賽班的,也全都是這兩個班的學生,不是1班,就是2班,彼此大多都認識。
物理老師是個小老太太,姓李,個子又矮又胖,梳著個嚴肅的發髻,是全校公認的物理名師。
上課鈴響了,小老太太威嚴地站在講台上,環顧著台下:“座位大家打算怎麼坐啊?我不刻意排了,個子矮的往前,個子高的自覺點,往後坐啊。近視嚴重的,自己舉手,我給調到前麵。”
三十幾個優等生都又聽話又乖,立刻主動微調了一下,人群最後,一個表情冷峻的少年坐在後排,沒有動彈,正是秦淵。
他個子在男生中算是高的,剛高二就有183厘米,視力也是最高檔的5.3,在原先的班裡也是主動坐在後麵。
一個眼鏡厚得酒瓶底似的的男生舉起了手:“老師,我……”
李老太太點頭:“你往前坐吧。”
那個男生是原來培優2班的學委,叫做李建荃,出名的萬年老二,常年被秦淵的總分碾壓幾十分的那一位。
他瞥了瞥後麵的秦淵,臉漲紅了:“不,我想坐到秦淵同學身邊!我想和他一起進步,討教一下他的學習方法。”
李老太太正要點頭,教室前門卻被人敲了敲:“報告,對不起我遲到了。”
9班的某位同學站在門口,全然沒有差生的自覺,臉帶微笑:“老師,我也想坐在秦淵同學的旁邊,可以嗎?”
一群學霸們:“……”
這個班裡還有不是培優1班和2班的??
李老太太看了看他的拐杖,嗬斥遲到的話堵在了嗓子眼。
“行了行了,隨便坐吧。”她站在講台上,傲然地開始說話,“我們這個班,進來的同學每一個想的都是競賽獎杯,這很好。”
三十來個人全是優等生,一旦專心聽講,簡直安靜得嚇人,她滿意地撐著講台:“我教物理三十年,每一屆學生參加物理競賽,都是我在帶賽。我有信心在我們這個班,繼續教出來一大批能拿獎杯的學生,這一屆,我們來個來門紅,怎麼樣?”
下麵的一群小學霸們被說得熱血激蕩:“好!開門紅!”
“拿省獎算什麼,我們要拿國獎!”
阮輕暮看了看四周激動的臉,再看看自己空蕩蕩的課桌,把身子靠近了窗簾,悄悄地藏了半個身子進去。
下午第一堂課,太容易困了。
剛剛閉上眼睛,耳邊就響起了一個極低的聲音,悅耳又清冷:“你的課本呢?”
阮輕暮睜開眼,看了看新鄰桌那熟悉的臉。
劍眉鳳眼,眸光銳利而亮,看著人的時候,總帶著一貫的禮貌和教養,可是既冷又遠。
嘖,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好像多和他這種邪門歪道多說幾句話,就會近墨者黑、有損俠義一樣。
“沒了。”他打了個哈欠。
秦淵蹙眉看著他。
李老太太在上麵聲音洪亮:“我的想法是,十月底之前,把這學期的教材內容啃完,然後十一月搞定所有高考知識點,接下來的訓練,就全部備戰競賽……”
秦淵坐得筆直,目光直視著台上的老師,可是頭一次,在上課的時候,他走神了。
看來,跨班大群裡,9班的人說阮輕暮的教材被人撕了,是真的?……
他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中午時的畫麵,那素得像和尚齋飯一樣的餐盤在眼前晃動著,叫人沒由來地一陣煩亂。
所以,這個人是沒錢買新教材了嗎?
他忽然伸出手,把自己的物理課本扔到了阮輕暮的桌上,小聲道:“先用這本。”
他的聲音低,可是課本挺重,落在阮輕暮桌上,發出了“咕咚”一聲,在寂靜的教室裡格外清晰。
講台上,李老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來,正看見阮輕暮睡眼蒙矓地抬起頭,大喝一聲:“你,玩什麼呢,聲音這麼大!”
阮輕暮一片懵懂:“?”
李老太威嚴地叫:“來,給我答一下,這道題後麵半道怎麼解?”
阮輕暮:“……不會。”
“不會要聽啊!”李老太太恨鐵不成鋼,“自己不學,起碼安靜點,不要再發出怪聲了!”
阮輕暮:“哦,好的老師。”
趁著老太太轉身寫板書,他低頭撕了張小紙條,草草寫了幾個字,夾在物理課本裡,飛快地又丟到了秦淵桌上。
秦淵冷冷看了他一眼,打開了紙條。
“我不聽課的,就不浪費課本了。”
秦淵眉頭輕跳了幾下,在紙條下麵回了一句,又冷著臉把課本送了過來。
旁邊的2班學委李建荃偷偷瞥著他倆,心裡像是有小老鼠在撓:他的偶像秦學霸和那位9班學渣,到底在搞什麼!
怎麼秦大佬上課也不聽講的,喜歡傳紙條嗎?
問題是和一個學渣能聊什麼,有啥下課說不行嗎?……
阮輕暮無語地打開紙條,看著上麵一行字:“不聽課你來乾什麼??”
字跡淩厲又漂亮,潦草,卻有著隱約風骨,清晰可見。。
阮輕暮細細地看了一會兒那字跡,忽然笑了。
上輩子,他隻見過這人的字跡一次,還是在那封約戰的信箋上。
就是這樣筆筆如刀,鋒銳凜然。
他隨手把紙條從課本裡取出來,塞進了褲兜,然後扭過了頭。
陽光正烈,照在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側臉上,隱隱有金色在少年細細的汗毛上微閃。
不聽課來乾什麼?
他嘴角勾起來,似笑非笑,用口型無聲回答了一句。
雖然沒有聲音,但是因為說得緩慢,秦淵還是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那句話。
“來看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