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為你亮燈(1 / 2)

九月底的晚上,夜風退去了燥熱。

連續兩天的運動會剛過去,明天又接連著十一國慶節,今晚既不要求上晚自習,宿舍查房也難得地寬容。

沒回家的住校生們有的在聚餐,有的在泡網吧,還有人在關著門偷偷打牌,四樓的男生寢室那一場鬨劇,也悄悄沒了聲息。

對比起宿舍樓的熱鬨,校園的大操場上卻安靜得多。

白天運動會的喧鬨沉了下來,黑黝黝的跑道安靜地躺著,中間的碧綠草皮也顯出了深深的墨色。

阮輕暮健步如飛,從遠處跑到到香樟樹下,左手抱著兩瓶冰果汁,右手拿著一包東西。

香樟樹邊不遠處,有一盞專門照著樹的戶外燈,瓦數挺強,可是這百年老樹的樹冠太大,照在亭亭如蓋的枝葉上,隻有半邊顯得亮綠逼人,剩下的半邊樹冠則黑黢黢的。

半明半暗,半翠半墨,在夜色中莊嚴又漂亮。

秦淵坐在樹下,淺淺的淡色光暈映在他平靜的臉上。

阮輕暮彎腰,半蹲下來伸出手,把他的那隻腳拉過來,手裡的那包東西蓋了上去。

秦淵沒動,體會著腳踝上一陣熟悉的冰冷:“從哪兒弄的?”

阮輕暮甩甩頭發,精致眉目在淺淡的燈光下仿佛是上好的瓷:“找小賣部老板要的,給他錢,他不要。”

他順手在小賣部買了條新毛巾,冰塊有點大,裹在裡麵不太平整,他在小賣部裡又折騰了一會兒,才敲碎了,裹著弄來了。

秦淵拿起地上的兩瓶果汁,擰開了,遞給阮輕暮一瓶。忽然問:“你為什麼總給我買這個?”

給他帶過幾次山楂鍋盔不說,上次他拒絕了橙汁後,這個人就莫名其妙地認定了山楂汁,同在競賽班時給他帶過,現在買的又是這個口味。

阮輕暮接過去也喝了一口,酸得一咧嘴:“怎麼,你不是愛吃山楂嗎?”

秦淵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他:“我不喜歡吃甜食,從來都不。酸酸甜甜的也不。”

阮輕暮一怔:“是嗎?”

可是怎麼會呢。

上輩子的時候,他倆一起抱著劍在集市上漫無目亂逛的時候,自己曾經硬塞了一串糖葫蘆給他。

這個人初時皺著眉滿臉嫌棄,

可是勉為其難嘗了一個以後,卻默不作聲地一口又一口,把整串都吃光了。

他還記得那時自己笑吟吟地看著他問:“你是沒吃過這種街頭小食嗎?怎麼吃得這般不斯文?”

他還記得素來矜持驕傲的秦少俠嚴肅的樣子:“家父說過,甜美香膩的食物易動搖心誌,口舌之欲是更是修煉大敵。”

“呀,你爹從小都不準你吃甜食?那你活著豈非特沒意思?”他那時又是鄙夷,又是可憐,看怪物一樣看了這位秦少俠半天,又拉著他進了一家糕點鋪,硬逼著他試了一堆頗有名氣的甜點。

最後發現,這人還是愛吃酸甜口的。

山楂糕、糖葫蘆、就連酥果子中帶了點山楂餡兒,他也吃得格外香甜。

明明和上輩子一樣愛吃魚的,怎麼到了這兒,就變了呢?

秦淵慢慢地舉起山楂飲料,慢慢地喝了幾口,臉上看不出是喜歡還是厭惡。

阮輕暮歪著頭,看著他俊朗安靜的側臉,目不轉睛。

秦淵忍不住看他:“我臉上有什麼嗎?”

阮輕暮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個人啊。本來就生得好看,現在越看越帥,好想厚著臉皮狠狠誇一下哦,這可怎麼破。

秦淵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隨口問:“方離那邊安頓好了?”

阮輕暮點點頭:“嗯,白競他們已經幫他搬好床鋪了,先住我們寢室。李智勇那邊是住不得了。”

剛剛的事情鬨得太大,彆說整個四樓的男生,就連整個學校恐怕全都知道了。

值班老師還算通情達理,當場就答應了暫時將方離調出原先的寢室,又把劉鈞等幾個人抓去辦公室寫了情況說明,向秦淵承諾,今晚就立刻電話向學校請示處理。

秦淵扭頭看看他,有點遲疑:“你們寢室還有空床鋪?”

阮輕暮輕輕咳嗽了一聲,夜風下,他額頭前的碎發輕揚著,露出了一小片青紫:“沒了啊,所以我犧牲一下,把我的床讓給他了。”

所以今晚,我無處可去啦,所以快點開口,請我去你那裡!

大概是剛剛真的喝多了,怎麼風吹在身上,不僅暖暖的,還有點越來越燥熱。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經曆了那麼糟糕的事,明明片刻前心裡還充滿戾氣,現在一想

到又能住回106,好像心情都飛揚了起來。

身邊的高大少年卻沒有回應他那雀躍的心事,淡淡地開口:“你對方離可真好。”

阮輕暮扭過頭,斜著眼看他。星光從大樹的葉片中灑落,在他的眸子裡閃爍:“你對他不也很好?”

秦淵悶悶地說:“並不一樣。”

阮輕暮嘴角笑意依稀,眸子裡亮晶晶的:“還沒好好謝你呢,剛剛那番話,酷斃了。”

秦淵的表情更奇怪了。

他抬起頭,瞪了一眼阮輕暮:“要說謝謝,難道不是應該他自己來說,要你越俎代庖?”

阮輕暮“撲哧”笑出了聲,心情極好。

他慢悠悠地仰頭喝了一口飲料,又酸又甜的滋味一直沁入了心裡:“你不喜歡我對彆人好呀?”

秦淵修長的脖頸似乎有點僵硬。他低著頭,俊美的側臉隱藏在一片樹影中,看不出表情。

阮輕暮微微湊近了些,好奇地看著他,半晌才收起了調笑的表情。

“我對他,是有點不一樣。”他微微歎了口氣,“以前吧,劉鈞他們在班上,就欺負我們兩個為主。我那時候又怕又恨,也分不出精力,去照顧彆人。”

秦淵默默聽著。

“可我記得,方離幫過我。”阮輕暮和他並肩坐著,聲音微微變了冷,“他膽子小,可是心腸比很多人都好得多。”

原來那個身體的主人,脾氣陰鬱,可是心裡卻有一股倔勁,每每被人欺負時,總是悶葫蘆一樣,不給劉鈞他們反應,那些人就更容易變本加厲。

有時候他被劉鈞他們堵著不放的時候,方離這種自身難保的人,還敢鼓起勇氣來解圍。

“所以,我不能看著他被那些垃圾人渣毀了。”阮輕暮淡淡說,“有時候,逼死一個人真的隻需要幾句話。”

秦淵終於輕聲回應:“嗯,明白了。”

阮輕暮看著他,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灩:“明白什麼了啊,說來聽聽。”

“明白你對他好,是投桃報李。”秦淵輕聲說,“還明白了,你是真的信任他。”

阮輕暮點點頭:“對,我信他。比傅鬆華那個蠢貨還信。”

秦淵微微笑了:“彆這麼說,人家好歹也是年級前十名。”

除了性格有點沒心沒肺,智商可不低。

阮輕

暮冷笑:“年級第一名也沒用,跟個大傻子似的,我瞧他這次把方離給得罪狠了。”

秦淵一怔:“怎麼了?”

剛剛在飯桌上他沒太注意方離那邊,更沒聽到傅鬆華那句隨口的“惡心變態”,隻看到傅鬆華挽起袖子打人。

阮輕暮歎了口氣,他是聽見了傅鬆華那句話的,更看到了方離那一瞬間變得慘白的臉色。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管得了劉鈞他們霸淩和欺負人,還能管得了傅鬆華的無心之言,管得了旁人心裡怎麼想嗎?

他懨懨地說:“沒什麼。我怕方離以後日子不好過。”

若真是個強大自信、特立獨行的也就罷了,可方離偏偏又不是。

秦淵沉吟了一下:“方離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阮輕暮有點茫然:“我也真不清楚。”

是單純的異裝癖,還是就覺得自己是女孩子呢?沒人知道,也不方便去打聽。

半晌,他咬咬牙:“反正敢當麵廢話的,我叫他滿臉開花。”

秦淵的目光落到他額頭前的那道青紫上:“就會打打殺殺,不知道保護一下自己嗎?”

要不是9班男生們趕過去,他一個人對付那三個人渣,就算是占了上風,又能全身而退嗎?

阮輕暮頓了頓,有點惱怒:“我今晚和方離換床,住到李智勇他們那邊去,我倒要看看,他們夜裡敢不敢套麻袋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