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飛天》(1 / 2)

劍光霍霍,矯若遊龍。

鏡頭裡的少年神態散漫,嘴角噙著淺淺笑意,修長身姿在方寸之地閃展騰挪,動作幅度不大,一招一式卻矯健靈動,手中的劍勢起處,在空氣中劃出道道無形漣漪。

直播間裡的彈幕評論忽然驟減,在線觀看的總有好幾千人,此刻的留言卻稀稀落落的,全都驚訝無比地看著畫麵上的阮輕暮。

那是一把木劍,應該輕飄飄地沒有重量,可是拿在這古裝少年的手裡,偶然急刺突劈時,卻絲毫不缺隱約的凝重和狠厲。……

秦淵僵直著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畫麵上的人。

隻是換了一套像是cos的裝束,隻不過是隨心所以的玩鬨,可是不知道怎麼,他卻越看越焦躁,心裡像是有什麼堵得死死的,一直堵到了嗓子眼,幾乎叫人無法順暢呼吸。

明明就是阮輕暮,眼角眉梢都是朝夕相見的那個人,可卻又像有點陌生,像是另一個人。

攝影機是固定的,沒有專業的近景和分切鏡頭,阮輕暮劍著越舞越急,劍勢極快時,鏡頭偶然會失去他的蹤跡,在畫麵裡留下一道隱約的殘影。

秦淵看著那忽遠忽近、好像隨時會消失在鏡頭裡的影子,忽然心裡一陣莫名的刺痛。

他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就在這時,畫麵裡的阮輕暮卻忽然長身躍起,以一個極難極刁鑽的角度,從畫麵側邊飛身斜刺,直直刺向了攝影機。

觀看的人毫無防備,隻看到他一張俊臉瞬間到了近前,劍勢宛如流星,帶著殺氣。

這一瞬間,看著鏡頭的人幾乎全都心裡一窒,齊齊驚呼了一聲,隻覺得這一劍的目標竟像真的就是屏幕前的自己,甚至不少人都被嚇得往後一閃。

就在那柄劍堪堪點到距離鏡頭幾厘米處,阮輕暮的身姿卻忽然收住,那柄劍筆直地指向攝像頭,淵渟嶽峙,靜若處子。

迎著直播間無數人的目光,他劍尖輕輕一點,忽然笑得宛如春花初綻,促狹又恣意。

“彆來無恙啊,秦少俠。時辰已晚,不如我們下次再約過。”……

秦淵的心忽然怦怦地狂跳。

他當然知道阮輕暮裝模作樣地在cos著,可是這一聲卻聽得他心尖兒直顫,一股奇怪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他這真是瘋了。阮輕暮一向喜歡開玩笑,三番五次說這些中二的武俠電視劇台詞,隨便聽聽也就罷了,怎麼還胡思亂想起來了呢?

他狠狠揉了一下自己的臉,怔怔地再看直播間時,阮輕暮卻已經下去了,下麵的彈幕開始瘋狂輸出。

“啊啊啊,小哥哥太厲害了,學過舞劍吧?是吧是吧是吧!”

“身手這麼好,簡直可以直接去演古偶劇,比現在的小愛豆美太多了……”

“不行了,我要看回放去,今晚上等我剪刀手配上古風歌和bgm!”

“嚶嚶,最後那句台詞是什麼意思啊?秦少俠又是誰?……”

“就是隨口的台詞嘛,哈哈哈小哥哥好會!聽得我心情蕩漾,腦補了一場古風**大戲。”

……阮輕暮消失在鏡頭裡,換了方離上來,正在展示一身香雲紗做的改良漢服。

下麵的回複和討論依舊熱烈。原本被微博引流來看方離女裝的居多,討論和留言也大多是對著他,可現在,集中在阮輕暮身上的留言卻明顯多了起來。

秦淵心不在焉地看著畫麵上的方離,就連接下來幾次兩個人穿著情侶裝再次亮相,他都有點兒魂遊天外。

時間過去了不知多久。正在半發著呆,忽然,留言欄裡就有人在刷屏:“我把錄屏剪了個小cut,配了背景音樂,大家捧捧場啊,微博id同這個id~~~~”

秦淵靜靜地望著那句留言,伸手點開了微博,果然,搜到了,真的有這個id。

看樣子是個小剪刀手,效率真快,不過是這麼幾十分鐘,就做了一個粗剪出來。

實際上,也不算什麼精致的剪輯,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兩三分鐘的舞劍做素材,畫麵做了點複古色調的微調,隻是這音樂。……

那是秦淵從沒聽過的一首歌,《飛天—歌手:含笑》。查了一下,有些年頭了,好像還得過多年前的音樂mv大獎。

看著邊上緩緩浮現出來的歌詞,秦淵默默聽著,一時間,竟然心旌動搖,無法自已。

“如果蒼海枯了,還有一滴淚

那也是為你空等的一千個輪回

驀然回首中,斬不斷的牽牽絆絆

你所有的驕傲,隻能在畫裡飛。……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簫的人是誰

任歲月剝去紅妝,無奈傷痕累累

荒涼的古堡中,誰在反彈著琵琶

隻等我來去匆匆,今生的相會。

煙花煙花滿天飛,你為誰嫵媚

不過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滿天飛,誰為你憔悴

不過是緣來緣去緣如水。……”

剪刀手姑娘巧妙地把阮輕暮的原聲分成了兩句,伴隨著歌詞唱到“驀然回首中,斬不斷的牽牽絆絆”時,阮輕暮清朗的人聲在旁邊含笑響起:“彆來無恙啊,秦少俠。”

而到了後麵那句蕩氣回腸的“隻等我來去匆匆,今生的相會”時,剩下半句則被剪到了這裡。錦衣少年挺身疾刺後,卻又忽然急停,薄唇間漾著笑意:“時辰已晚,不如我們下次再約過。”……

歌曲既終,畫麵漸漸變成黑白,錦衣少年的身影徐徐淡去,畫麵上卻忽然多了漫天桃花,在一片素色中毫無征兆地綻開,豔麗燦爛,以至於竟然有點血色般的刺目。

秦淵隻看了一眼,就已經猛然閉上了眼睛。……

牆壁邊是明火暗道的壁爐,裡麵燃燒著荔枝木和香樟木的混合柴,在冬日中溫暖又愜意。

龔思年斜斜靠在大沙發裡,房間裡暖得隻穿得住一層薄毛衣,他麵前的茶幾上擺著個支架,上麵放著ipad,那家漢服店直播間的畫麵正開著。

厲原端著兩碗剛下好的陽春麵走過來,遞了一碗給龔思年,好奇地湊了過來:“哎喲,這是什麼啊?舞得怪好看的!”

龔思年眼睛盯著屏幕,漫不經心地說:“結束了,看回放呢。這個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和那個想來店裡打工的孩子一道的。”

厲原“嘖”了一聲:“現在的孩子真是多才多藝。會跳舞、會直播,還會武術呢?”

龔思年懶洋洋道:“那當然,從小就各種培訓班上著呢。哪像我們那時候,天天就知道玩泥巴。”

厲原嘿嘿地笑:“我就記得你那時候撅著個小屁.股在地上打彈珠,有個欠揍的小胖墩一腳踢過去,把你踢踹了個大馬趴,坐在地上哇哇哭。”

龔思年斜睨他一眼:“幫我揍回去那點小屁事,你打算邀功到七老八十歲?”

厲原理直氣壯地叫:“哪有邀功,保護老婆天經地義。明明是你先回憶青梅竹馬的事來著!”

龔思年“切”了一聲,拿筷子在麵條碗裡挑了一口,忽然就戳到了下麵軟乎乎的東西。往上一翻,果然是自己愛吃的溏心荷包蛋藏在下麵,還是個雙黃的。

他瞥了厲原一眼,平日冰冷的眼睛裡春光微蕩,忽然湊過頭來,在厲原耳邊輕輕一吹:“小郎君,又想騎竹馬呢?”

厲原被他這忽如其來的挑逗逼得眼角赤紅,意亂情迷地一把掐住了他的腰:“操!龔思年你完了,你老公我不僅會騎摩托,騎術更一流,還會馬上十八式你知不知道……”

龔思年手疾眼快,用筷子攔住了他的嘴,似笑非笑:“你等我先用你的愛心蛋補一補。”

筷子戳了戳那隻溏心雙黃蛋,明黃色的蛋液緩緩地流出來。他慢悠悠地“嘖”了一聲,沒說話。

就這麼一聲而已,厲原忽然就像吃下了催·情劑,紅著眼撲了過來:“嘖什麼嘖,我的兩個比這個硬,你吃完了它,再來吃我的!”

桌上的ipad支架被踢倒了,壁爐裡的木柴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室內被炭火和空調催到了夏天般的溫度,穿不住任何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