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就算被裴璋護的嚴嚴實實, 能讓車子在高速上翻滾數圈的撞擊力道, 也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方斐受的傷的確不輕,被押回病房沒多久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中——其實要換了一般人,從出車禍開始就能直接昏迷個兩天打底, 而方斐居然還有力氣滿醫院跑一趟, 實屬強悍的了。

她昏了一天一夜, 再醒過來, 發現自己所處的病房有些陌生,和初次醒來的病房完全不一樣, 裝潢擺設都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小姐醒了!”一位中年女人正在病房裡噴消毒水, 見方斐睜開眼, 驚喜地放下消毒水瓶,往屋外跑去, “我這就去告訴老爺夫人!”

很快, 邱文穀就推門進來。

“小小。”邱文穀一看見她就忍不住露出慈愛的笑容, “你醒了,身體好些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疼還是疼的,但尚在能容忍的範圍之內, 方斐搖了搖頭:“沒有,都挺好的。”

“我現在就把王醫生叫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等等。”方斐喊住了邱文穀, 問道,“這是哪裡?”

邱文穀解釋道:“這是咱們家的私人醫院,那家醫院有些設備先進程度跟不上, 在你哥哥情況穩定後,我第一時間把你倆接了過來。”

方斐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撐著虛弱的身體就要下床:“我要回去。”

“彆下來!”邱文穀大驚失色,趕緊過去扶她,“怎麼了這是?”

“裴璋呢?他情況怎麼樣了?”方斐抓住邱文穀的胳膊,迫切地想要知道,“他醒了沒有?”

“……”

邱文穀和裴旭軍不一樣,沒有人告訴他裴璋的具體傷勢,也就不知道車禍的細節,不知道裴璋和方斐之間的關係,現在見她這麼擔心裴璋,這才意識到方斐和裴璋的關係不一般。

顧及方斐擔憂的心情,他沒有過問,直接回答道:“他和我們一樣也轉院了,我隻知道他被搶救回來了,至於他醒了沒有,還有具體哪家醫院我都不知道,但我可以現在問。”

“我、我來。”方斐一刻都等不了,“我的手機呢?”

方斐的手機早在車禍中被撞了個粉碎,好在邱文穀心思細,在方斐昏睡的這段時間裡,他全部時間都守候在兩個孩子身邊,夜不能寐地盼著他們蘇醒,同時也替他們打理好了一些瑣事。

他把按上舊卡的新手機遞給方斐:“我還沒開機,消息應該會很多。”

果然,方斐一開機,鋪天蓋地的各類軟件消息湧來,她一齊忽略了,給裴璋撥了個電話,對方無法接通,便迅速給李友玲打過去,一接通,她半秒不等:“裴璋在哪家醫院?”

李友玲於公是裴璋的經紀人,於私是裴旭軍以前的助手,雖然消息知道的沒有裴旭軍快,但裴旭軍好歹是沒忘記告訴她。

李友玲知道方斐著急,閒話不多說,直接報了個地址:“這地方有點難進,是軍區專屬醫院,我在門口等你。”

方斐從床上站起來時還頭暈著,但她走出門的腳步竟然穩健到和健康人無異,明顯憑意誌力硬撐著,邱文穀伸出手想扶她,卻一下沒能跟上她的速度,於是到了嘴邊的哪句“好好休息彆去了”的勸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斐這次車禍過於慘烈,她對車已經有了陰影,在看見車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抖,但是為了儘快趕去醫院,她強忍著閉上眼坐了一路,甚至連看一眼窗外的勇氣都沒有。

方斐一下車就吐了,吐得半死不活。

李友玲還沒見過她這副虛弱的模樣,扶她的手都愣了半天才伸出來,被她一把反握住。

方斐因為嘔吐過所以生理性泛淚的雙眼望向她,眼圈紅紅的:“他醒了嗎?”

“……”李友玲歎了口氣,“還沒有,還在昏睡,不過身體指數已經趨於正常,醫生說是失血過多,太虛弱了,機體需要休眠調養。”

方斐呼吸一窒。

正如李友玲所說,連接裴璋的所有儀器都在平穩的運行著,顯露出一種大難過後僥幸逃生的寧靜美好。

隻是裴璋卻還安靜得仿佛沒有呼吸。

方斐想到出車禍後,她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畫麵,也是安靜閉上眼的裴璋,血從他後腦倒流,把整張臉都淹沒進刺眼的殷紅裡。

方斐指尖抽搐著,輕輕撫上裴璋的眉梢,指尖溫熱的觸感讓她戰栗的心稍稍平靜了下來。

還好,裴璋還活著。

這比什麼都好。

“你慢慢睡。”方斐輕聲說,“我在這裡陪你。”

科技業領軍的頭號人物邱文穀,和娛樂業龍頭公司董事長裴旭軍,兩人站在病房門口,靜靜地看著屋內的情景。

先開口的是裴旭軍,裴璋脫離危險,他便恢複到閒魚野鶴的狀態中,開著玩笑說:“方小姐一來我就沒位置待了。”

邱文穀氣質文雅,微微一笑,風度翩翩,說:“我可沒比裴總好到哪裡去,女兒一醒就要來找人,連帶著我一把老骨頭也折騰來折騰去。”

“邱公子還好嗎?”

“多謝關心,小離他已經度過危險期了,正在修養。”

“關於這件事幕後策劃的人……”裴旭軍話鋒一轉,“邱總,有空喝杯茶嗎?”

“求之不得。”

兩位大佬默默離去,屋內的方斐全副身心都牽掛在裴璋身上,握著他的手,“頭一次看你這個樣子。”

“平時你做什麼事都氣定神閒、遊刃有餘的,還從沒見你這麼狼狽過,快被包成一個木乃伊了你知道嗎?”方斐輕聲說,“好在沒有傷到你的臉,不然你以後拍戲可怎麼辦啊?”

“我都不知道你傷到哪裡了,這麼重的傷,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啊?如果你以後都不能拍打戲的話……”

“我真的……”方斐說著說著便開始哽咽,“你好好地為什麼要擋住我呢?你以為自己不是肉做的嗎?你不怕疼,可是我怕你疼啊。”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又配不上你……”

“你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

方斐怕吵到裴璋,連哭聲都小心翼翼地壓抑著,說是奶貓的哼唧都不為過,淒淒慘慘的,一聽就讓人想攬她入懷。

她哭著哭著,哭累了,伏在裴璋床邊,臉蹭著他仍殘留血腥味的手背,輕微到幾乎聽不清的呢喃:“我再也不坐車了……坐車太可怕了,差點又死一回,你也不要再坐車了……”

方斐在裴璋身側放鬆了心神,哭著便陷入了淺眠中,閉上了雙眼,睫毛上卻還殘留著露珠般的淚滴,幾粒小淚滴彙聚在一起,睫毛不堪重負,於是淚滴墜落在裴璋的手背。

為了不打擾他倆,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方斐呢喃的聲音消散了好一會兒,空蕩的屋裡安靜的出奇,隻能聽見兩道平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忽然,沉穩的呼吸聲隻剩下一道。

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眼的裴璋,正靜靜地打量著伏在他身側的女人。

在他解決了所有恩怨和仇恨,一切塵埃落地後,他坐在國內最大娛樂業公司的董事長辦公室裡,睥睨著窗外繁華的夜景,忽然就對活著這件事產生了厭倦。

他疲憊地閉上眼。

萬事萬物,都如此乏味。

然後當他再睜開眼時,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瀕臨死亡,活過來後經過幾天的記憶適應,他得到了許多重要的信息。

原來他回到了數年以前。

這時候他父母還在,華禾還沒有被孫和德搶走,他的腿還沒有跛,甚至,他還沒有遭遇誣陷被全網抵製。

他還是國內最年輕的頂級演員。

所有一切和前世的不同,都起源於……

裴璋的目光像手術刀,不動聲色地切開了方斐沉睡的五官,恨不得將她皮下所有的肌理都探究個遍。

……都源於這個女人。

他的手還被方斐壓在臉頰下麵,豆腐般柔軟細嫩的臉頰貼著他的手背,她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健康,那塊豆腐泛著虛弱的涼意。

曆經坎坷刀山的裴璋,是個生死在前都心如止水的活屍,已經沒有任何事會引起他的波瀾。

無論是愛情還是金錢,對他來說都沒有了擁有的意義。

但他腦中那些洶湧澎湃的記憶和情感……

在偽裝昏迷的時間裡,裴璋冷漠地一點點翻閱過無數遍,他覺得自己足夠冷靜和漠然,絕不會為這些記憶鬆動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