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池心還是頭一次狼狽逃走。在扔了狠話,準備大乾一場的時候,被自己家蒼白著臉緊張到不行的小師妹,硬生生拖著要離開。
酥酥當時的狀態十分不對,她的笑意收起,眼神黯然,咬著唇甚至不言不語,拽著喬池心的手腕,隻哀求似的目光看向他,聲音蚊子哼哼似的。
“師兄,我們走吧。”
那聲音聽著,喬池心就知道小師妹的狀態很不對。
喬池心當機立斷,無視了那些點右宗修士的冷嘲熱諷,揣起自家小師妹就走。
他要走,也無人攔得住。
直到離開點右宗幾十裡外,酥酥才慢慢緩過來。
她被師兄牽著走,什麼都不用考慮,完全放空了在想。
重淵來了。
他來這裡做什麼?
他和點右宗相識嗎?
那個渡境,還是被困的大師姐。因為他的到來會出現彆的困境嗎?
酥酥不希望重淵出現在這裡,這會讓局勢變得很複雜。她彆無所求,隻想儘快找到大師姐。
而後垂著眸,還是沒忍住唾棄自己。
沒出息呀,怎麼聽見他就跑。
你是一個有出息的狐狸,就要大大方方和他打個招呼。
酥酥想了一下,低下了頭。
罷了,她還是做一個沒出息的小狐狸吧。躲著沒什麼不好。
沒出息的小狐狸走路直接撞到了一棵樹,疼得她捂著腦門蹲在地上。
喬池心在一側抱著手臂冷笑。
“回過神了?鬼追狗攆嗎你?都丟了魂了。”
喬池心試探著問:“遇上什麼不想見的人了?”
酥酥捂著腦門算是徹底回過神了。
她慢騰騰起身,鬆開手,腦門一個紅印子。
一大圈,還留著樹乾上粗糙紋路的痕跡。
酥酥眨了眨眼,不知道怎麼回答師兄的問題。
遇上了嗎?說起來重淵並沒有來。可是沒有遇上,隻是聽見他的名字就這麼急匆匆躲掉,真的是很狼狽的做法。
酥酥咬著唇不說話。
到底給小師妹掰正了很久的毛病,喬池心一看就知道,小師妹的破毛病又犯了。
不會說話,什麼都藏在心裡。
不過……
喬池心勾勾手,叫酥酥過來,給她腦門上揉了一顆丹藥。
“赤極殿殿主那種大人物都來了,小小的一個渡境,恐怕無人會在意了。”
“咱們先去找個地方住下,點右宗的情況恐怕還有變故,我們靜觀其變。”
如今也不能操之過急,等待最佳時機才是他們應該做的。
點右宗附近最近的小鎮,沒有多少客棧,喬池心直接領著酥酥到了百裡之外的適城。
在適城一個客棧落了腳,酥酥終於有時間整理自己的情緒了。
她在窗邊打坐,閉上眼,就是那點右宗的修士得意笑聲。
重淵。
幾個月不見重淵了,他現在如果見到她,是生氣的,還是無所謂的。又或者彆的呢?
酥酥是有點好奇的,但是這點好奇根本不足以支撐她去見重淵。
時至今日,她還是無法麵對。
重淵要去點右宗,那她要怎麼避開點右宗,去想辦法救大師姐呢?
酥酥打坐了一個時辰,最後無奈地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
不行呀,感覺自己心亂了,根本不能純粹的安靜下來。
她看向窗外,已經是夜幕降臨,萬家燈火通明。
酥酥看了一會兒,心逐漸平穩下來。
不要去想重淵啦,想到他隻有心亂,而自己在塵世間,已經學會安心了。
她喜歡能安靜下來全神貫注的自己。
也喜歡現在的自己。
酥酥一夜中隻淺淺睡了一兩個時辰。
次日清晨,她早早起身洗漱,去隔壁敲門,叫三師兄起床。
三師兄有個習慣是會賴床,平日裡要叫好幾次的。
酥酥以為今日也是,已經做好了搬個小凳兒在師兄門口坐上半個時辰的準備,沒想到抬手扣響門環不過片刻,門就打開了。
喬池心已經洗漱妥當,難得的早起,不過他明顯看起來有兩分沒睡醒的煩躁。
看見自家小師妹,抬手給了她一串錢,讓她去買些早膳回來。
黎國的早膳也有大肉包子。酥酥專門給三師兄選了他愛吃的菌包子,湯汁包子。又在豆腐鋪子買了兩碗豆漿,兩手端著滿滿當當地回到客棧。
外頭的天氣幾乎是逐時逐刻在變化。
酥酥吃了三個大肉包子,趴在窗邊時看見天空又一次黑雲密布。
這其實是她不喜歡的天氣。
像極了她在赤極殿最後一段時光。
她手托著腮,朝著點右宗的方向看去。
也不知道重淵到了點右宗沒,也不知道他走了沒。
她默默地催促,重淵快點離開,離開了,她就能去找大師姐了。
“小師妹。”
喬池心敲了敲她門,站在門口朝她揚了揚下巴:“走。”
“去哪呀?”
酥酥坐起身,順口問道。
“點右山。”喬池心給酥酥解釋,“距離點右宗還有三十裡的距離,放心,咱們碰不上那群人。”
喬池心不知道小師妹的變化是因為誰,但是他能做到護著小師妹不遇上她不想遇上的人。為此,喬池心覺著繞路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酥酥立刻翻身收拾東西,跟上了師兄。
點右渡境就是在點右山,去點右山,肯定是師兄有法子了。
依舊是喬池心禦劍飛行,酥酥落地時,覺著自己必須要學會這個出行方式,不然的話她不能每次都掛在師兄師姐的肩膀上。
毛毛吹得真的難受。
酥酥落地先梳了好一會兒的毛,梳理順暢了,才變回人形,跟在師兄的身後。
點右山隻能抵達山腳。
整座山已經被陣法覆蓋,抵達山腳時就能隱隱感受到從山峰墜下的壓力。無法攀登半步。
酥酥仔細甄彆了一下,和自家師門的山峰不同。自家山峰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威壓,然而點右山的壓力,來源是一種靈況。
靈況是外在的壓力。更多的是陣法和結界所帶來的。
喬池心也不是想即刻登頂,他帶著酥酥在點右山的山腳下繞了一圈,期間扔出幾個小竹蜻蜓,過了半個時辰,竹蜻蜓染了一身紅色回來。
喬池心的麵色微微一變,低罵了一句什麼。
而後幾個小竹蜻蜓如數被毀去。
“點右渡境……大概是被血契罩住了。”
喬池心眉頭緊鎖,看向酥酥:“此地現在上不去,我們換個地方。”
酥酥全程跟著師兄,隻是不知道什麼是血契,問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出人意料。
血契就是以修士的血結陣,想要成陣,前提就是這些出了血的修士,必須耗枯所有血,直至死亡。隻有身死的一瞬,血契才能結成。
而以修士性命逆天的血契,素來不是什麼容易打開的陣法。
這是有人執意要困死點右渡境中的人。
酥酥皺起眉,無法想象到底是有多壞,才能用人的性命去害數百人的命。
點右宗,真的好惡劣。
她沉默地提著自己小青劍,跟在師兄的身後。
一路走,一路想,為什麼她一點忙都幫不上。到底該做些什麼,才能幫得上忙。
她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小廢物了,為什麼還是不行呢?
惡劣的天氣始終帶有悶雷閃電,酥酥呼吸都有些不順暢。她很喜歡在宗門的小晴天,細雨溫潤的時候。那些天氣她都喜歡。唯獨不喜歡這裡的低沉雷雨天。
酥酥跟著喬池心抵達了幾十裡外的另一座山峰。
隻是遠遠地看著,此山沒有峰。
本該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在半腰處戛然斷去。留下一個巨大的山坑。
雜草不生。
喬池心腳下不停,手上不斷捏著訣,抵禦一層一層的霸道靈力,同時飛速跟酥酥說道。
“此地是萬絛宮的西成山,兩百年前被赤極殿殿主一掌劈斷靈脈,同時還一掌打死了萬絛宮的宮主餘藍。”
“這一掌積攢的靈力兩百年不散,不少修士會來此感受赤極殿殿主的靈壓,從而悟道。”
酥酥聽得一愣。
兩百年前。
那時候,她還不認識重淵。
“咱們過來偷點赤極殿殿主的靈壓,想必能破掉血契。”
酥酥忍不住問:“為什麼……他的靈壓能破掉?”
喬池心滿不在乎說道:“你想啊,血契是何等邪惡的做法,能打破血契的存在,隻能是比血契還要霸道,還要惡劣的。”
“赤極殿殿主渾身業障,早就身墜深淵,他的靈壓,比世間絕大部分的惡,還要霸道。”
酥酥張了張嘴,想反駁。重淵渾身業障,這種話她聽著還是不舒服的。
她小聲說:“不是的,他沒有。”他隻是和她一樣,身處幽暗之中罷了。
可是她聲音太小,喬池心根本沒聽見,隻招呼她跟上走快點。
酥酥沉默地跟上師兄的腳步,抵達西成山的山峰。或者說,被一掌劈斷了山脈的半山腰。
此處呈現一個半弧形,最中處是一個深深的坑。
雜草不生,隻有層層斷裂的岩石。
已經不斷向周圍擴散,無比霸道的靈壓。
酥酥吸了吸鼻子。
是熟悉的。是重淵的味道。
但是又是有點陌生的。比起一直以來熟悉的重淵,此地的靈壓多了一種她不熟悉的狠厲。
酥酥閉上眼,這層層推波的靈壓中,她仿佛能看見重淵當時的心情。
應該是……
“小師妹。”
酥酥睜開眼,回頭。
喬池心掌中托著一個小小的陶罐子,已經積攢地差不多,立刻蓋上蓋。
“走,去破陣。”
酥酥跟上師兄的腳步。
“這樣的話,是直接繞開點右宗了嗎?”
喬池心冷笑了聲。
“是我太天真了,以為那群禽獸多少還有些良知。白費時間。”
“赤極殿殿主來得好,剛好替咱們拖住點右宗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