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睜眼就會看見不想看見的人,你們會怎麼辦?”
她虛心求教。
這個問題立刻引起了葳蕤的注意,她也不走了,正好走到一個小樹林旁,直接拽著自家小師妹在木樁上落了座。
順手又從自己的芥子裡掏出乾糧分給大家,吃吃喝喝的狀態已經做到最好,葳蕤才狀似不經意地問:“有多不想見?”
所有人,或者說除了重淵的所有人都很好奇。
酥酥這般柔軟的性子,能說出不想見,想必是真的有些什麼事。
重淵垂著眸,他手裡是酥酥塞過來的肉脯。
他親手給酥酥做的。她隻吃肉,不愛吃素菜。重淵得了閒就會給她準備肉脯,裝幾罐給她隨身帶著。
在離人河畔睡醒了,在星橋抓小魚玩累了,隨時都有肉脯。
他也不知道,有一天他會成為酥酥口中不想見的人。
明明在之前,酥酥每次看見他眼睛都是亮晶晶地,性子一向內斂的她,也會用全部的熱情來喊他。
重淵,重淵。
她喊得聲音很好聽。他喜歡。
不想看見的人代替了他的名字。有一天,她甚至都不會提起他的名字。
酥酥沒想到大師姐居然這麼好奇。
她猶猶豫豫地。
不想見重淵,隻是她不想見。她害怕見到重淵,害怕回憶她在赤極殿的最後那段時光。
“大概就是,他是一把刀,見麵的話會把我切碎吧。”
酥酥這麼形容了一下。
酥酥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其實她誇張了,重淵從未傷害過她……吧。隻是她不好,她的心有些弱,看見重淵就會疼。所以,還是不能見的。
葳蕤臉色已經黑了下來,笑得無比猙獰:“嗬,那可真是不招人待見。”
重淵攥緊了肉脯。咬緊後牙槽,甚至說不出話來。
是這樣嗎?在酥酥的心中就是這麼看他的?
他縱然是刀,刀鋒也從未對向她。就算如此,她還是覺著受了傷。
子辛若有所思:“讓酥酥姑娘會當成一把刀的男人,把酥酥姑娘當做什麼呢?”
酥酥對這個問題早就有答案了,以前可能會難過,現在已經不會了。
“小寵。”子辛不知道她是狐狸,她也不能說妖寵,索性就用小寵含糊了過去。
不過妖寵和妖寵不一樣。就像人和人不一樣。
她不喜歡被稱之為妖寵,小狼倒是很積極,還會喊她主人。
想到這裡,酥酥抬眸看向小狼,他怎麼喊的出來的,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嗎?
而這一眼,酥酥嚇了一跳。
“小狼,你流血了!”
她連忙提裙起身,小跑到小狼身側。
小狼的唇角有一絲血跡。
重淵抹去血痕,垂著眸:“沒事。”
隻是這小狼的身體在逐漸接受他本體的痛楚罷記了。
酥酥蹲在小狼麵前,擔憂地看著他。
“真的沒事嗎?”
重淵靜靜看著酥酥,她很在乎自己身邊的同伴,一如她當初在乎他。
還真是嘲諷。
他得不到的了,在一個小狼的身上又得到了。
“嗯,沒事。”重淵低聲重複著。
他完全不受身體裡血脈逆流的痛楚,麵色淡然地抬手摸了摸酥酥的頭頂。
“彆擔心。”
酥酥蹲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的小狼。
確定他沒有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小聲嘀咕著:“還是會擔心的。你是我的同伴嘛。”
重淵聽見了,正是因為聽見了,才輕歎。
笨狐狸。
葳蕤捏著水囊左右看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小師妹。”
她親切地招呼酥酥:“你過來,大師姐問你個事兒。”
“好哦。”
酥酥確定了小狼沒事,這才提裙走到大師姐跟前。
葳蕤拍了拍身側的小木樁,等酥酥坐下了,才漫不經心地問:“小師妹,以前有過情郎嗎?”
一個問題,直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子辛都好奇地看著酥酥,等她的答案。
重淵心中知道答案,不好奇,隻是有些生氣地看向葳蕤。
怎麼問的出這種問題?
酥酥皺起了臉。情郎。就是鳴墨仙子的情郎唐後嗎?
為了一點情情愛愛,丟了命,丟了骨頭。
“沒有。”她立刻搖圓了腦袋,斬釘截鐵,“也不會有。我不要死。”
這個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倒是隻要重淵知道為何。
大概是以為,情郎就是鳴墨仙身邊的唐後吧。
那麼一個人渣滓,誰遇上了都是倒了八輩子黴。
葳蕤從第一句中已經得知,小師妹和赤極殿殿主起碼沒有彆的關係。
嗬,有趣得很。自家小師妹是個小崽子不懂,那個男人怎麼會不懂?若是沒有關係,那麼事情很明顯了。對方根本沒把小師妹當回事。
等人走了,才後悔莫及,還口口聲聲什麼至寶,要尋回。
尋回去繼續當妖寵嗎?
可笑的男人。
“小師妹,師姐教你啊,這情郎啊,遇上的不好的確會丟了命,比如說萬絛宮宮主啊,碧若天海的海主,再比如,什麼太子啊,赤極殿殿主啊。”
葳蕤夾帶私貨:“這些位高權重的男人都不會是什麼好情郎,找情郎,一定要避開。”
子辛摸了摸鼻子,輕笑了聲。
他還能排列在其中,還真是被高看了。
赤極殿殿主不愉地眯起了眼。
“可是為什麼要情郎?”酥酥還不理解,她隻聽過情郎二字,那就是害死鳴墨的唐後。
為什麼要一個害死自己的人?
而且重淵怎麼也算在裡麵?重淵也不是她的情郎啊。重淵沒有害死她。
“傻丫頭,師姐教你啊。這修行不單單是修心,還有修境,修體,修愉悅之事。都算在裡麵。”
葳蕤開始給自己單純的小師妹教一些事。“有個情郎,你就能和他行……”
“葳蕤仙。”記聽不下去的重淵黑著臉打斷她的話,略含殺氣地瞪著她,“這些事教她,為時尚早。”
葳蕤笑了,笑著朝酥酥挑了挑眉。
“情郎呢,其實可以找玄厲這樣的。”
玄厲本狼僵在原地。
“一直跟著你,聽話,懂事,實力又強,還是個狼族……小師妹,你與他多親近親近,就知道狼妖的好處了。”
酥酥還不理解,隻是對實力又強這個最有體會,她認真地點頭:“小狼真的很厲害。”
小狼有些無奈地抬手捂著臉。
笨狐狸,單純的笨狐狸。
葳蕤果然被這一句給逗笑了,笑得前仰後翻。
“對對對,你的小狼很厲害。”
然後對著酥酥擠眉弄眼。
“這麼厲害的小狼,你不試一試嗎?”
酥酥還在困惑什麼試一試,黑臉的小狼已經上前來,捂著她耳朵了。
小狼咬牙切齒地:“你還小,彆聽這些。”
“什麼小啊,我家小師妹怎麼算也都……”葳蕤忽然想起來,百來歲的小妖,算不算長大了?算的吧。起碼相對人來說,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年紀。
放在凡間都能成婚了。
這麼一想,葳蕤又挺直了腰杆。
“我小師妹都是可以成婚的年紀了,養個情郎快活快活又何妨?你若是不願,就說不願,彆礙著我小師妹。”
酥酥仰著頭看著小狼。
她的耳朵被捂著,聽不太清大師姐在說什麼,可是她能感覺到,小狼身上有種奇怪的焦躁。
她伸出手,又捂上小狼的雙手。
兩人雙手交疊。她小聲問:“小狼,你好奇怪哦,你在焦慮什麼?”
重淵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在他眼中,酥酥還不到談論這個的年紀。
葳蕤眯著眼。
這狼妖……比她想象中要沉穩地多。
如此沉穩,又耐得住,八成是所圖更大。
“太子殿下。”
葳蕤又笑眯眯問子辛:“有沒有興趣給我家小師妹當一當情郎?”
子辛笑著拱手:“如此,子辛就……”
話音未落,狼爪已經比劃到了子辛的喉嚨口。
漂亮的小狼翠綠的眸子裡儘是殺機。
“你同意一個試試。”
子辛笑著歎氣,指了指自己的命脈。
“子辛還是更惜命些。”
酥酥隻眼睛花了花,小狼就險些要弄死子辛了。
她嘶了一口氣。
而後到底是有些困惑地,去拽了拽小狼的袖子,把他拽著離開。
小狼沒有任何抵抗,跟著她離開。
走到樹林之中,酥酥才小聲問他:“大師姐說的情郎,是不是鳴墨仙子的那種?聽起來不像。”
重淵立刻掰正她的認知:“不是,唐後那種,頂多算是渣滓。”
不是就好。
酥酥鬆了口氣:“那情郎是什麼?”
重淵肯定不能給她解釋情郎的具體內容,隻能含糊著:“情郎就是……和彆人不同,能一直陪著你的人。”
酥酥陷入了一陣恍惚。能一直陪著她的記人嗎?和彆人都不一樣,彆人未必能一直陪著她,但是情郎可以。
酥酥抬頭看著眼前的小狼。想了好一會兒。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從他還是小狼崽的時候,到現在,一直都在一起。那麼離開了渡境以後呢?
重淵對這個問題自然清楚答案。他回答地很果斷:“會。”
無論何時何地,他們都要在一起。
酥酥明白了。小狼是一個能一直陪著她的人。一直一直。
“那你要當我情郎嗎?”
酥酥又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