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她有些躲閃,傀儡師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了,始終從細節來對她好。
甚至在發現她不想和他說話時,男人也會安安靜靜坐在軟塌上,翻閱著小冊,不打擾她。
隻是會在酥酥偶然有想吃東西的念頭時,恰到好處的給她推過來一個小碟子。
酥酥道了謝,吃著肉酥,忽然覺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而後對傀儡師露出了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
傀儡師看的真切,正是因為看的真切,反而更沉默。
無從下手的感覺,讓他索性指尖一點,馬車之中出現一道黑色的霧門。
酥酥眼睛瞪大。
不多時,腳上纏著紅羽鈴的少年打著哈欠走出來。
他仿佛知道外界的一切,隨意彎腰順著窗往外看了眼,就貼著酥酥坐下,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好想你,想我了嗎?”
仿佛每次見麵他都會說這一句。
酥酥卻笑得真誠。
“嗯,想你了。”
尤其是在和傀儡師獨處的時候,她會想,如果是傀儡玄厲的話,也許他就能給她一個準確的答案吧。
玄厲蹭著她,要吃她手中的肉酥,任由酥酥怎麼說給他一塊新的,都不願意,最後無法,隻能和玄厲分了那一塊肉酥。
從傀儡少年的出現,到酥酥臉上始終洋溢著的笑容,傀儡師全部都看在眼中。
好像這不是一個好辦法。
傀儡師垂著眸。
會哄好她,但是如此對比,更讓他心裡憋屈了。
“他說你要蘊養,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酥酥等玄厲吃完一塊肉酥,問他。
從那日離開芙蓉樓到現在,也有十多天沒有見到玄厲了。
“好了。”玄厲捉著酥酥的手,笑吟吟就要往自己的身上貼,“你可以摸摸看。”
咦?酥酥手並未順著他的動作伸出,而是理智地指出:“你好像沒有皮外傷吧?”
甚至都看不出有內傷的痕跡,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是摸一摸就能確定的啊。
玄厲輕哼了聲,無奈鬆開酥酥的手。
“這個時候你倒是反應快。”
酥酥鼓起腮幫子,不滿地看著玄厲。
“我聽得懂哦。”
這不就是說她平日裡反應慢嘛。
她也不是反應慢,隻是很多東西並不熟悉,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過程。
到底是在赤極殿多年,太缺乏常識了。
玄厲笑吟吟戳著她腮幫子。
目光卻落在對麵安靜看著他們的傀儡師身上。
仿佛是挑釁,他歪著頭枕在酥酥的肩膀,對傀儡師挑了挑眉。
傀儡師麵具下的那雙眼幽暗,多看一眼都能感覺到冰渣子似的寒意。
偏偏玄厲根本不在乎,還靠在酥酥的肩膀上,戳著她的腰。
“你在不高興什麼嗎?”
明明和傀儡師通感什麼都知道的少年,卻偏偏明知故問。
酥酥倒是詫異少年能這麼快發現她的不對勁。可是她的不對勁在剛剛勸說好自己後,就已經消失了。
這會兒麵對少年的問題,隻是無奈地朝窗外努了努嘴。
“不高興下雨。”
馬車外雨聲淅淅瀝瀝,地上有不少積水坑,車夫就算駕得再穩當,也難免有些顛簸。
再加上她本就不喜歡這種黏膩的天氣。
落雨天,總會讓她心情不好的。
“巧了,我也不喜歡。”
少年興致勃勃地和酥酥分享。
“我記得有一次我被他們鎖在祭祀場中,他們在我的身上割了九十九刀,當時就下著雨,雨落在傷口的地方挺疼的。”
“我好像被鎖在那裡九天吧,九天裡都是雨,”少年甚至嗤笑了聲,“你知道嗎,我活著離開那裡的時候,整個祭祀場……”
少年用手比劃了一下。
“全都是我的血水,所以下雨真的很討厭啊。”
酥酥一愣,她抬手扶起少年的腦袋。
他卻像是黏糊糊的小獸一般,始終貼著她的手。
酥酥看見了玄厲眼底的笑意,滿不在乎,仿佛隻是說了一件無光緊要的小事。
酥酥張著嘴,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少年眯著眼打量著酥酥,等看清她眼底的心疼後,笑吟吟對她張開了手臂。
“心疼我?那就抱抱我。”
少年視線又掃過傀儡師,低聲哼哼:“你欠我的哦。”
酥酥哪裡還不知道玄厲說的什麼意思。
是指他們約好的那個擁抱。
當時她抱了傀儡師。
那個擁抱,真的很溫柔,幾乎在瞬間就安撫了她所有不安的情緒。
酥酥收回神,對少年也認真地張開了手臂,摟住了他的腰。
玄厲幾乎是瞬間就把手纏繞在她身上,緊緊地,仿佛藤蔓一般,紮根在她身上。
和傀儡師截然不同的一個擁抱。
孤寂,絕望,猶如潛在水中的人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牢牢地想要擁有她。
會讓她心疼的擁抱。
酥酥安安靜靜抱了一會兒他,玄厲鬆開她的時候,臉上還是掛著輕輕鬆鬆的笑意。
“糟糕,有的人好像心情很不好哦。”
玄厲挑釁似的對著傀儡師挑了挑眉。
“怎麼,你也不喜歡下雨天嗎?”
傀儡師掃過傀儡少年。
“我不喜歡你。”
聲音很冷冽。
玄厲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說道:“真巧,我也不喜歡你。”
酥酥能明顯感覺到,傀儡師和傀儡之中,仿佛是劍拔弩張的。
他們仿佛是兩個極端的存在。
一個極致的安靜溫柔,一個如烈火肆意張狂。
可是酥酥隱約記得,傀儡師在問她要那個擁抱的時候,告訴她,他和傀儡無異。
可是他們對彼此的厭惡,仿佛是實質的。
少年最先移開視線,親親熱熱地用手捧著酥酥的臉。
“酥酥,你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酥酥一愣,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可明明是個奇怪的問題,傀儡師也不禁將視線放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極其認真得等待著答案。
酥酥移開視線。
傀儡師不喜歡她的。
但是說喜歡傀儡的話,真的可以嗎?
可是傀儡少年眼底都是期待,期待著她的答案。
酥酥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我喜歡你。”
她喜歡喜歡她的人。
不喜歡她的人,喜歡起來很難受的。
傀儡師得了這個答案,手掌一揮,才露出笑臉的少年還未來得及和酥酥說話,就被一股黑霧直接吸走。
酥酥一愣,在空氣裡抓了幾下,什麼也沒有抓到。
她有些氣惱地看著傀儡師。
這就是傀儡師和傀儡之間的壓製關係嗎?
說放出來就放出來,說收走就收走,根本沒有任何自由。
然而男人卻隻是沉甸甸地問了句:“喜歡他什麼?”
喜歡傀儡什麼?
酥酥氣鼓鼓地靠在軟墊上,抱著手臂有些抗拒之意。
不想告訴他。
傀儡師仿佛沒有被拒絕的自覺,甚至主動挪坐到酥酥的身側。
她讓開一步,他就貼上來。
也沒有很強勢,就是讓她無處可避。
“喜歡他什麼?”
男人沙啞著聲音一遍一遍追問。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酥酥回頭,發現男人明明戴著麵具,明明是比她強勢的存在,可是在問這個問題時,仿佛是比她要卑微的。
執著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她猶豫片刻,覺著話說開也挺好。
“因為他喜歡我呀,他喜歡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也喜歡他的。”
酥酥說起喜歡來,大大方方,沒有半點的忸怩。
傀儡師輕笑了聲。
“在你的眼中,我不喜歡你嗎?”
他聽懂了酥酥言外之意。
她隻喜歡喜歡她的,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從未變過。
酥酥也直言不諱。
“你不喜歡我。所以我也不喜歡你的。”
“笨狐狸。我究竟哪一點做得不對,居然會讓你以為我不喜歡你。”
男人伸手落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笑得有些溫柔,“我不喜歡的是我自己。”
“我喜歡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