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猶問重逢(1 / 2)

敬尹真人聽到“太玄峰”三個字的時候, 心裡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直至燕沉說出“葉懷遙”三個字, 簡直更覺晦氣。

他心道,怎麼又是這小子, 他又闖了什麼禍!

他道:“這,確有此人。不知法聖找他所為何事?他……”

敬尹真人遲疑了一下,還沒想到後麵要怎麼說,便聽展榆在燕沉身後低低“啊”了一聲,道:“元獻?”

燕沉也順著他的話看過去, 眼睛微眯, 果然見到真是元獻和塵溯門的人站在一起,此時正向著他們走過來。

燕沉在前麵跟敬尹真人說話的時候, 他身後的展榆等其他門人都是急的上火。

特彆是性情暴躁的何湛揚,簡直恨不得一下子把塵溯門翻個個,揪出葉懷遙,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七師兄。

此時他們看見元獻, 這個猜測的念頭更是化作實質。

——若非葉懷遙就是明聖, 他一個跟塵溯門從來都不沾邊的人, 怎麼會也來到這裡呢?

關於元獻會出現在塵溯門的原因, 玄天樓眾人實在是有些誤會了, 但心情急切之下誰都不會再細想,何湛揚已經向著元獻喝問道:“元獻, 你也是來找我師兄的?”

與此同時, 元獻連一句客套見禮都沒有, 也正對燕沉說:“燕大哥,敢問各位為何想到要來塵溯門找這位名叫葉懷遙的弟子?

兩人語聲混雜在一處,然後齊齊頓住,片刻之後,展榆捏著何湛揚的手臂將他扯住,雙眼盯緊元獻,緩緩問道:

“你之前已經在鬼風林裡見過他了。這名弟子,就是我師兄雲棲君,對,或不對?”

一時間四下寂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元獻臉上。

展榆因為心情激動,手指幾乎掐到了何湛揚的肉裡,兩人卻都絲毫沒有察覺。

元獻呼吸急促,心裡麵一片茫然,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空落。他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塊大約半臂長短的樹乾表皮,上麵赫然是一道劍痕。

元獻道:“我……我先前是見過他,但我們之間並無道侶契約的感應,他待我又像是陌生人一樣,因此不敢相認。這是他曾在鬼風林裡情急之下劃出的一道劍痕。燕大哥,你來辨認罷。”

燕沉一把將那樹皮拿過來,隻看了一眼,便覺得心中酸楚,聲音都哽了:“……是他。”

展榆抖著手將自己的劍拔/出/來,在地麵上斬出一道痕跡。

他有不少劍招都是葉懷遙親自傳授,雖然心情激蕩之下有失水準,但眾人也都能看出來,這一劍的劍痕走勢,幾乎和樹皮上的一模一樣。

何湛揚“啊”了一聲,大聲道:“敬掌教,我師兄現在何處,你倒是給句話啊!”

玄天樓其他的人也都心急如焚,再顧不得什麼禮儀顏麵,紛紛催促。

——敬尹真人不是不想說話,他覺得自己快要失去語言能力了。

這些人在說什麼,明聖?葉懷遙那小子是明聖?!他不是在做夢罷?

傳說中俠義無雙俊美風流的天之驕子,已經足以到稱“聖”的地步,怎麼可能那麼狡猾隨性!

對了,他印象中葉懷遙還很饞!

塵溯門的其他人聽聞此言,也是一片嘩然。他們就是現在立刻被打死,然後再投胎十回,也絕對不可能想到葉懷遙就是玄天樓的雲棲君。

這下完了,把人給得罪成了那樣,他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敬尹真人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用嚴厲的目光將塵溯門的弟子們掃了一遍,壓製住他們此時的騷亂,轉頭時就換了一副笑臉。

敬尹真人道:“諸位莫怪,此事實在是出乎意料。葉懷遙……咳咳,明聖打小是被我塵溯門太玄峰峰主在山下的雪地裡撿回來的,我們看著他長大,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是這般身份。方才……”

他眼珠一轉:“方才門中出了點小亂子,他應當還在自己的……居處。我這邊帶各位前去。”

其實敬尹真人也不知道葉懷遙現在跑哪去了,這麼說隻是想儘量拖延點時間,想出個主意來。

他說完這番話之後,已經有機靈的弟子悄悄跑出去傳令,讓其他人快點行動,一定要在玄天樓眾人之前先一步將葉懷遙找到才成。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得穩住他啊!

否則看這些人對明聖的在意程度,若是知道了整件事當中的內情……

敬尹真人不自然的語氣,以及在場其他人惶惶不安的臉色,都儘收於燕沉的眼底,方才的大驚大喜一過,他又怎會看不出這事當中的古怪?

隻是想著馬上就能見到師弟,旁的一切都可以到時候再說,燕沉隻做不知,暗地裡向身後幾人使了個眼色。

當下由塵溯門的弟子在前麵引路,一行人折往山下,直接禦劍,向著太玄峰而去。

沒有人注意到,有兩名玄天樓弟子故意落到後麵,飛著飛著,身影逐漸變淡,竟然消失了。

敬尹真人也沒發現,他正悄悄湊到朱弘威的旁邊,想要弄明白事情怎會演變至此。

他低聲急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真是明聖?”

朱弘威心情甚好,笑著道:“既然法聖和掌令使都已經說了,那自然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他拍了拍敬尹真人的肩膀:“我說老哥,你這回可撿到寶了。我玄天樓上下,對這位雲棲君,那可都是情誼深厚,珍視異常,你塵溯門照顧了他十八年,這份大人情,以後何愁沒有報答!”

敬尹真人眼前一黑,險些從劍上跌下去。

這下可真是捅了大簍子,招惹誰不好,好巧不巧,他們得罪的人偏偏是這位明聖。

就算不用朱弘威說,敬尹真人也曾經對整個玄天樓上下對於明聖的在意有所耳聞。

生前就是萬般愛護,十八年前出了那件事之後,這名字更成為每個人心頭的一根刺,失而複得之下,恐怕在意程度也要再翻上個十番。

眼下眾人或激動、或急切、或喜悅,唯有他抓耳撓腮,惶恐不已。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敬尹真人心裡清楚,即便去了太玄峰,他們也不會如願見到葉懷遙。

彆說那小子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就是在之前,大比剛剛敗給成淵時,他就已經在昏迷中被趕到了山下的草屋裡麵,很久沒回來過了。

敬尹真人所能拖延的時間眼看就要到此為止,領命而去的弟子們尚未傳回找到葉懷遙的消息,所以說,現在該怎麼辦?

他這邊還沒想出來法子,另一頭,玄天樓的人早已被也朝著山上而來的容妄看到了。

所謂正邪不兩立,燕沉等人當年和邶蒼魔君打得不可開交,容妄既然已經恢複記憶,這些個老對頭自然是一眼都認出來了。

他腦筋轉的很快,稍稍一想,便猜到應該是葉懷遙的身份已經被對方得知。

這樣看來,葉懷遙是肯定安全了,他也不必再多事。

也是,論理燕沉他們才是這天底下跟葉懷遙最親近的人,而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呢?

葉懷遙如果知道他就是容妄,恐怕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罷。

更何況容妄此時身上的魔氣尚未被完全消去,貿然上去很有可能被燕沉等人看出破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仰頭看著不遠處的山峰,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不覺攥緊,掌側還隱隱可以看到剛才疾奔時磕出的血跡。

明明一路上那麼辛苦才爬上來,眼看就要到達葉懷遙的身邊,他終究還是停住了腳步。

曾經的慌亂擔憂過去,他又重新記起了那個從來都不曾改變過的事實——魔君和明聖,向來殊途,從未曾同路而行過。

但沒什麼好難過的,千年都過去了,他也早就應該習慣了不是嗎?

容妄秀麗而陰鬱的麵容上露出一個苦笑,但這笑容一閃即逝,仿佛他連表達痛苦都是有時限的。

他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卻並未急著離開。畢竟身為睚眥必報的邶蒼魔君,就算此時不好再強行插手,給那幾個仗勢淩人的狗東西上點眼藥,還是要的。

容妄在山上兜了幾圈,很快便遇上了一個雙目紅腫的少女。他曾見過對方給葉懷遙送過幾次飯,知道這位也是太玄峰上的弟子,是葉懷遙的師姐,名叫林秀。

——這女人對葉懷遙,很不錯。

也是,那人生來就招人喜歡,大多數人都對他好,對他的不好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容妄絲毫不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在邏輯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他的臉說變就變,轉眼就露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跟在了林秀的身後。

天真愚蠢的傻姑娘,葉懷遙是不會喜歡的,但是他現在,正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林秀本來為了葉懷遙的事情正難受著。她對自己這個瀟灑俊美的師弟早有愛慕之情,隻可惜妾身有意,郎心似鐵,也隻好作罷。

此回得知掌教似乎有意要把葉懷遙處死,以平息成峰主的憤怒,林秀焦慮不已,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遊魂似的在山上轉來轉去,就看見了這個也總喜歡往葉懷遙身邊湊的小少年。

她愈發覺得被勾起了心事,無精打采地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這位姐姐。”

容妄小心翼翼地說:“你——知道葉大哥在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