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畫闌雪意(1 / 2)

葉懷遙好像被他說動了, 沉吟著在自己袖子摸了一下,然後又把手拿出來, 悄悄踢了踢容妄的靴子,小聲道:“錢。”

容妄把錢袋拿出來給他, 葉懷遙摸了一小錠銀元寶, 隨手遞給小廝:

“小二哥, 如你所說, 反正那位訂下包間的客人也沒回來,我們頂多在這裡待上兩三個時辰,兩邊碰不到一塊, 有錢你們做什麼不掙呢?”

他麵帶笑容,好聲好氣說話的時候, 世間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 小廝不由意動,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再加上他見葉懷遙出手大方,顯然十分闊氣,他既不想得罪財神爺,也舍不得這賞錢,總算是答應了下來。

小廝一麵讓兩人進了包廂, 一麵還忍不住羨慕地看了看容妄,心道他這個主子可不光長得好,說話也溫溫和和的, 待下人真夠意思, 小孩可有福氣。

兩人總算進了包廂, 小廝呈上酒水茶點就退了下去,葉懷遙讓容妄把門掩上,自己起身在房中繞了一圈,沉吟道:“倒是沒有什麼邪氣、妖氣——”

在他查看的時候,容妄的目光也飛快在房間裡梭巡了一圈。他似乎更加注意周圍那些作為裝飾的擺件,但也並未發現異常,便在葉懷遙轉頭之前將目光收回來了。

葉懷遙一轉頭看見容妄,便道:“你站在門口乾什麼?過來坐下呀。”

他說罷之後,自己也掀袍子在桌邊坐了下來,沉吟道:“屋子裡雖然沒有邪氣,但看那嚴康的情狀,肯定是撞上了什麼邪物無疑的。唔,難道是這房間的方位風水出了什麼岔子?”

容妄道:“葉大哥……想做什麼?”

葉懷遙道:“所謂願力,自然是總得要感受到許願者強烈的渴求才會出現。我想不如我也在這間房裡虔誠地許個願望,看看是否能把邪神給召出來。”

容妄心裡一緊,連忙道:“不行!”

他在葉懷遙麵前,向來是柔聲細氣,仿佛對方是雲絮堆出來的,唯恐聲音大了半點就能把人給吹散了,這句“不行”卻是難得的急切嚴厲。

葉懷遙挑眉看了容妄一眼,意外道:“喲,急了,你還會這麼凶呢?”

平時這孩子那樣輕言細語不緊不慢的,總給人一種他過分從容淡定的感覺,不像個孩子樣。

兩人雖然相處和諧,說說笑笑的也很有意思,但因為心存疑慮,總難免有點隔閡防備。

但不可否認,不管切開是不是黑的,容妄這幅皮囊實在很有迷惑性。

他這樣一著急,眼睛瞪大,白嫩的小臉微微鼓起來,難得顯出幾分稚氣,看上去可愛極了。

葉懷遙覺得有趣,跟他開玩笑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也有心願要許,怕被我給搶了先?要不我幫你吧。我就許願說……”

他想了想:“就說,讓你那個心上人早點喜歡上你,你們兩個白頭到老,她給你生一堆小娃娃。開心嗎?”

葉懷遙這種人天生就欠,越把彆人惹的發毛,他越來勁,容妄哭笑不得,嚷他沒用,動手不可能,重話也舍不得說,隻好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懷遙實在沒忍住手癢,伸手在容妄的臉上捏了一把,學著他的腔調笑道:“那是什麼意思?”

他這個舉動親昵的出人意料,讓容妄怔了一下。

他從小到大被人捏過兩回臉,第一回是葉懷遙,第二回也是葉懷遙。

往事猝不及防撞進心懷,心裡的柔情一**漾開,還夾雜著幾分受寵若驚的惶恐。

容妄抬起手,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覆上葉懷遙的手背,但沒等他完全接觸到,葉懷遙已經把手挪開了。

容妄的指尖在袖中撚了撚,輕聲道:“我怕你傷著,我……我會擔心。”

葉懷遙笑著順了下他的頭發:“真是傻小子,不會的,我也就是那麼一說。”

他的目光越過容妄的肩膀,看向他背後的某個地方:“來了青樓,頂頂重要的事情,不應該是先見美人嗎?”

容妄抿起唇來,睫毛微微一抬:“哦?”

卻見葉懷遙笑的狡猾,變魔術一樣,長袖一揮一卷,從容妄旁邊的窗簾後麵撿起一塊紅色的裙角來。

這裙角像是被不小心扯落的,裂口不規則,上麵還繡著半幅華麗之極的金色梅花,色調用的極豔。

容妄:“……”

“所謂‘雪繞紅綃風韻轉,梅蕊新妝桂葉眉’,能壓得住這樣一身衣裙的姑娘,必然也是位絕代佳人,不可不見。”

葉懷遙把小廝叫進來,裙角拋給他,含笑道:“勞煩你,去查查這裙子是貴店哪位姑娘所有,叫她過來陪陪我罷。”

來到這青樓裡麵,什麼樣的古怪條件都有人提,葉懷遙這個要求不算過分,而且趕巧的是,這小廝不用轉告萬娘去查,便一眼認出來裙角的主人是誰了。

他滿臉堆笑道:“公子當真好眼力,輕易不找人作陪,一點就點中了咱們這的花魁逐霜姑娘。整個花盛芳,也隻有她最愛這樣的顏色。”

葉懷遙笑道:“那可趕巧了,我也最愛這樣的顏色。她現在可有客人否?”

小廝方才也沒做什麼,就平白得了他好大一筆銀兩,又是歡喜,又覺受之有愧,回答問題的格外殷勤:“好叫公子知道,這個逐霜姑娘身上……嘿嘿,出了一些事情,現在倒是沒有客人。”

葉懷遙“哦”了一聲,示意容妄再賞他些錢,讓他繼續說。

小廝連忙擺手道:“怎敢再受公子的賞賜,小人不是故意不說,而是這話不大好開口……唉,這逐霜姑娘,在一個多月前已經嫁人了。”

這倒是完全出乎葉懷遙的意料,算算時間,赭衣男子是大約兩個月之前離開花盛芳的,合著他才走了三十天不到,這個不久前還在接客的青樓頭牌就嫁了出去。

到底是找到了如意郎君看對了眼,一時半會都等不得,還是有什麼隱情,讓他不得不嫁?

他跟容妄對視一眼,隻聽那小廝講道:“逐霜姑娘所嫁的,便是她的第一位客人,城東家的大公子陶離縱。”

葉懷遙道:“陶家?喲,那可是這一帶最大的修真世家了吧?”

在這些普通百姓眼中,修士們就跟半個神仙差不多,更何況陶家家大業大,位列五大世家之一,不出意外的話,長子陶離縱以後更是要繼承家業的。

並非存有偏見,但一個青樓女子一躍而成為這樣人家的少夫人,簡直就像平民姑娘進宮當皇後一樣稀罕。

小廝道:“可不是說呢,逐霜姑娘要嫁的事,也是臨到當頭了才突然傳出來,可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把不少人都給羨慕壞了,以為她從此就能一步登天。但誰知道在陶家不過待了半個來月,她就又回來了。”

葉懷遙道:“為何?”

小廝壓低了聲音:“這後麵的事小人也是道聽途說。聽聞逐霜姑娘嫁進去之後,這陶大公子的精神就開始變得一日不如一日,身子也虛了不少,請過一次大夫診治,說是……房事太過頻繁,精元耗損太劇,就得養著。陶夫人便把逐霜姑娘狠狠責罵一番,不讓他們夫妻同房。”

葉懷遙和容妄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便默然聽那小廝繼續講了下去:

“結果也不知道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五天前,陶大公子練劍時突然昏迷不醒,連藥都灌不進去,整個人已經瘦得跟一把骨頭似的,逐霜姑娘也被掃地出門,趕回了咱們樓裡麵。”

可想而知,在一個女人身上發生了這麼一件奇聞醜事,城中必定流言四起。

甚至有人說她是狐狸精變的,昔日的花魁成了殘花敗柳,自然也就無人問津了。

小廝低聲道:“據說她在那方麵的本事,簡直是敲骨吸髓,一般男子可抵不住。公子好奇也罷,但可千萬要小心啊!”

葉懷遙笑道:“竟有這樣離奇的事,我倒是挺好奇她要怎麼來敲我的骨,吸我的髓。去請這位姑娘來罷。”

小廝走了之後,他拍了拍容妄的後腦勺:“你身上也有銀子,自己先出去找個地方玩玩。等我辦完正事,再去尋你。”

容妄:“……正事?”

真當他傻小子什麼都聽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