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淩波豔影(1 / 2)

葉懷遙向著容妄那邊看了一眼, 隻見他揮了揮手,一言不發,冷漠地拒絕了酩酊閣弟子的邀請。

雖然身處於熱鬨繁華之中,他的身邊似乎仍然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蕭索。

寂寞, 孤冷, 卻又固執地拒絕其他人的接近。

像這樣一個人, 動心對他來說應該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怎麼想也不可能僅僅是一次肌膚之親,就能產生什麼至死不渝的濃厚感情。

正因如此, 當得知容妄竟然對他有意的時候,葉懷遙心中總是有種難以置信的違和感。但看他的言行舉動,又絕對不是在說笑。

大概正是因為這種猜疑和隔閡,讓他始終無法放心接受對方的種種好意關心, 卻又忍不住總是盯著他琢磨。

真是好奇特的一隻魔,葉懷遙暗暗地想。

一會清純天真楚楚可憐,一會冷血殘忍殺伐果斷, 教人摸不清心思。

酩酊閣的弟子一一請各桌選擇心願,元勝輝好不容易逮住這個空檔插話, 轉到葉懷遙身邊,笑著問他道:

“回來這些日子,雲棲君的身體可好些了沒有?先前我聽說你平安回來的消息, 還特地教人尋了不少靈藥送到了斜玉山上去, 可惜沒能見上一麵。”

他沒說的是, 自己派的人連同那些藥材都被原路遣回,連一杯清茶的招待都沒有。

葉懷遙最善於跟人虛以委蛇, 也笑吟吟地說:“多謝元伯父記掛。當時我有事外出,不在玄天樓, 倒是不趕巧了。”

元勝輝本來就是想試探一下,瞧瞧這看似絕情的態度是葉懷遙的意思,還是燕沉等人為他出氣,聽他這樣說,多半是不知道內情的,稍稍放心。

他正要再說話,旁邊本來好像沒注意這邊情況的燕沉忽然轉過頭來,衝著葉懷遙說道:

“上回元莊主派人送給你的藥我沒收,原封不動地退回去了。先前怕你煩心,沒和你提過。”

他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可以說又冷又硬,完全不留餘地,元勝輝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葉懷遙不知道燕沉想做什麼,有點莫名地“嗯”了一聲。

燕沉又向元勝輝說:“元莊主心裡應該明白,玄天樓不缺那點藥材,最該上斜玉山來的應是令公子。為何阿遙平安歸來之後,我從未見他前來探望過?”

少儀君輕易不說話,說話便是一針見血,直戳人心窩子,元勝輝想起這個兒子就頭疼,卻不得不替他找補:“他本也惦記著要去探望,隻是最近身體不適……”

何湛揚也聽不下去了,在旁邊嘴快道:“不是吧?我不久之前剛見過元獻,他那精氣神可好得很呢!再說我師兄一走十八年,他也沒說著急找一找,難道這十八年裡都有病?”

元勝輝:“……”

燕沉並沒有阻止何湛揚,等他說完了,才淡淡地道:“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元莊主何必再遮掩?元獻對阿遙並無半點情分,甚至連表麵的尊重都沒留下半分,便算是再怎樣也說不過去。”

聽到這裡,葉懷遙已經明白燕沉接下來會說什麼了,正欲開口,便感到燕沉在桌下拍了拍他的手背。

這是安撫,也是要師弟彆開口說話,把這件事交給自己處理。

燕沉正色道:“或許元莊主心疼兒子,舍不得管教,但我的師弟我也疼惜。阿遙在玄天樓的時候,半點委屈都不曾受過,在外麵也是也是人人尊重,沒道理你元家就要給他氣受。元莊主,這件事我思慮良久,身為大師兄,就替師弟做一回主,這道侶之約,算了罷。”

燕沉的話雖然並不刻薄陰損,但字字句句出自內心,隻把元勝輝聽的臉上忽青忽白,無地自容。

他前麵還一言不發地聽著,直到燕沉說了那最後一句話,才覺心頭一震,連忙道:

“這麼大的事情,怎能是說算了就算了的!少儀君,俗話說勸和不勸離,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回去一定叫那孽子去斜玉山給雲棲君磕頭賠罪,但這話可是不能輕易出口啊!”

他萬萬料想不到,事情正在衝著最壞的結果發展,急的額頭上都是細汗,說罷又轉向葉懷遙說:

“雲棲君,師兄弟們是為了你好,但自己的事情,終歸還是得自己掂量著輕重。到底多年的交情了,難道你的想法也是如此麼?”

葉懷遙道:“元莊主,這些事也是我們之前商議過的,師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便當咱們兩邊沒有緣分罷,少莊主既然如此不樂意,我也從未喜歡過他,凡事就不能強求。”

連他都這樣說,元勝輝就知道完了。

不管他們之前是真的商量過,還是葉懷遙為了給燕沉麵子故意這樣說,都代表著他選擇跟自己的師兄站在同一邊。

他本想問,難道你們就不怕沒了道侶契約命格反噬嗎?但在這種場合不好開口提及**。

再加上燕沉既然敢說這話,料必已有良策,說了解決不了問題,反倒得罪人。

就算是要退親,也不是在這裡當場就能辦的事,元勝輝想到這裡,暗自咬了咬牙,好聲好氣地說道:

“千錯萬錯都是因為我沒將兒子教好,雲棲君和少儀君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在情理之中,我心中實在慚愧無地,回去一定會狠狠責打那個畜生。至於退親一事,少儀君此時提出,實在措手不及,總得容元某回去將雙方的契書拿來,才能正式將婚約解除啊。”

燕沉道:“那就下月初五,先師祖誕辰,請元莊主帶著少莊主到場,將此事解決吧。也好有其他賓客當個見證。”

這法聖說話行事,可真是半點都不給人拒絕的餘地,這就把日子都定了,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元勝輝隻好苦笑,說道:“知道了。”

與元勝輝談話過後,燕沉問葉懷遙:“感覺如何?”

葉懷遙道:“欣喜若狂倒也談不上,但總歸算是解決一樁麻煩,身心輕鬆罷。”

燕沉道:“本想再問問你的意思,但方才看他那副嘴臉,我實在忍無可忍……”

他這就是在衝葉懷遙解釋了,葉懷遙不等燕沉說完就擺了擺手,道:“師哥,你怎麼想的我都清楚,不用和我說這個。之前咱們就已經談過了,就算我命格真的有異,也著實不願將希望寄托在元獻這種人的身上。”

無論怎樣,在燕沉的心目中,都是葉懷遙的安全更加重要。

他在對元勝輝說那番話的時候,其實心裡還存著幾分恐嚇敲打對方的意思,但此刻聽師弟意見堅決,燕沉也便不好再說彆的了。

“阿遙。”他低歎一聲,輕輕拍了拍葉懷遙的後背,半晌才說道,“你這樣想也好,總歸不要因此憂慮,相信師哥……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出事的。”

葉懷遙搖了搖扇子,含笑道:“自然了。”

說話之間,眾人已經到齊,君知寒舉起自己的酒杯,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團團一敬,朗聲說道:

“天朗氣清,恰是雅賓滿座。酩酊閣能有今日之盛況,全賴在座諸位不棄,在下在此感謝貴客們賞臉光臨。接下來,奪寶會便正式開始。”

他說罷之後,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向著眾人示意,隨即坐下。

君知寒身份不低,到場的賓客們也很給麵子,聞言亦是紛紛舉杯飲酒。

緊接著,便聽銅鑼一聲響,旁邊的小廝道:“第一樣寶物,是吳千裡吳大俠帶來的——人頭兩顆。”

大概是想讓賓客們在開頭就打起興致來,一開場的寶物就是異常刺激。

好在能進得這酩酊閣的,無論男女老少,多少也都見過血,賭過命,因此並不會被人頭嚇住,紛紛瞪大眼睛,好奇望去。

隻見一個留著絡腮胡的魁梧大漢手裡拎著個包袱,大搖大擺地走上台來。

他四下環顧,見眾人都充滿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方向,當即狂笑一聲,將包袱抖開。果然是兩個貨真價實的人頭滾落在了桌上。

如果仔細看去,人頭頸部還有些石灰硝過的痕跡,想必是為了防止腐爛。

這將包袱拎出來的大漢正是吳千裡,他師從無相寺,卻並非佛修,小有所成之後便離開寺廟,獨來獨往。

此人性格豪爽俠義,愛打抱不平,脾氣又暴躁,這些年來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而這兩個人頭顯然又有格外價值,被他揪著頭發往台子上一放,頓時有人猛地站起,失聲道:“這不是金鵠和黑老怪嗎?!”

提起這兩個人來,可以說是臭名昭著,惡行滔天。

前者殺人越貨,為了奇珍異寶不擇手段,另一個則采集處女之血修煉邪功,這些年來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子的清白。

這兩個人如此可惡,偏生還都行蹤縹緲,功夫不低。

這麼些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前赴後繼地想找他們報仇或者為民除害,但都紛紛铩羽而歸,沒想到卻終究喪命在了吳千裡的手中。

有人小聲說道:“可見善惡到頭終有報,金鵠和黑老怪早就該死了,今日終於惡貫滿盈,隻不知道吳千裡和他們都是怎生結下的仇怨。”

這話被吳千裡聽到了,大聲說道:“錯了,我跟這兩個人無冤無仇,隻是老子看他們不順眼,那就必須要殺。”

他把刀鞘在台子上一磕,抬起來朝底下指了一圈,道:“這兩個人喪儘天良,在場諸位當中,與他們有有仇怨的絕對不在少數。我也沒彆的條件,今天有想拿了這兩個人頭回去祭祖的,就給我狠狠地罵,我覺得誰罵的難聽,誰罵的人心裡痛快,就把這頭送給誰!”

何湛揚笑道:“這個人可真有意思,夠爽快。等到奪寶會結束了,我要跟他喝三碗酒。”

葉懷遙道:“那你可得抓緊了。我聽說吳千裡來去如風,性烈似火,多半不會耐得住性子在這裡待著,或許送完了人頭就要走了。”

金鵠和黑老怪仇家果然很多,吳千裡說完之後,立刻有不少人蜂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