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南雲雁少(2 / 2)

他不說也倒罷了,這樣一說頓時讓元獻想起上一次在海上碰麵,他、容妄、君知寒以及葉懷遙共坐談話。

當時容妄數次明裡暗裡擠兌他配不上葉懷遙,頓時也是一股怒火。

元獻笑了起來:“魔君這話豈不好笑?他本就是我的道侶,你說我有什麼資格?倒是魔君你幾次插手我們之間的事,又是存的什麼心?”

一句話出口,元獻就覺得仿佛有一道冰冷的劍意穿雲破宵而來,牢牢鎖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竟似乎隱帶著一種撼天動地、令眾生俯首的魄力,使得人幾欲屈膝。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腳下琅鳥嘶鳴一聲,竟也盤旋著向下降了數丈。

“哼。”容妄忽然冷冷笑了一聲,聲音中卻殊無愉悅之意,“說的是。那麼隻需要殺了你,你便沒有這資格了罷?”

殺氣橫溢!

元獻猛然驚覺,鏗然一聲抽劍出鞘,卻見容妄拂手之間,廣袖中飄出數道黑霧,瞬間暴漲千丈,穿宵而至!

霧氣凝結而成的繩索盤旋著纏上元獻以及其足下的琅鳥,在尖銳的鳥鳴聲中,竟然生生將一人一鳥扯到了地麵上!

元獻肩膀著地,摔的眼冒金星,心中卻更知凶險,迅速默念法訣,全身金光暴漲之間,猛力將身上禁製衝破。

他剛剛恢複了行動自由,就迅速滾地而出,同時一劍上架,恰好將容妄劈過來的一道電光打飛。

“嗆啷”一聲,必敗劍已然出鞘。

長風浩浩,吹動容妄身上玄色的袍袖,如同濃夜裡翻騰的陰雲,風雨欲來。

葉懷遙趕到的時候,便是正好看見容妄含怒一劍,帶著必殺之意向元獻而去!

琅鳥支起翅膀,掙紮著衝容妄噴了一團火,結果反倒一口風倒灌進了嗓子眼裡,火焰熄滅,一塊被卷到了劍鋒之下。

葉懷遙還沒到近前,就能感覺出容妄身上逼人的煞氣,知道他盛怒之下沒有留手,自己也不敢托大。

他抄了個近路,身形從暗翎和郤鸞之間穿了過去,順手一抽,郤鸞身邊立著的一杆長/槍已經到了葉懷遙手中。

葉懷遙持槍橫掠,鋒芒點點,生生穿透黑練似的霧氣,將必敗劍架在了半空中。

僅僅是阻隔片刻,長/槍斷成兩截,但元獻也趁此機會抱住琅鳥,就地滾開,避過了容妄的攻擊。

葉懷遙做戲做全套,來之前讓容妄封了他七成功力,若非如此,容妄也不可能這一下就將他手中的兵刃震斷。

元獻受到未能抵消的魔氣餘波衝擊,也感覺到葉懷遙必然並非全盛功力,抬起眼來正要說話,瞳孔卻猛地一縮。

他看見,葉懷遙和容妄發出的在招式碰撞之下,竟沒有抵死較力,兩人手上各自有一道閃電狀的痕跡閃出銀光,而後轉眼之間,風停雨靜。

元獻下意識地一把握住自己的手腕。

——那銀光閃電他再熟悉不過,正是道侶契約法印!

這麼多年來,他認為是恥辱的印記,心心念念想要解除,而在葉懷遙十八年重回之後,法印便任由催動也無半點反應。

元獻當時沒有放在心上,隻認為大概是葉懷遙身體尚未恢複,或是兩人心中產生嫌隙,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反正是否有感應也對他毫無影響。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看見自己的道侶法印在容妄手腕上亮起。

這他媽不是當麵戴綠帽子嗎?

元獻聽見自己聲音乾澀地說:“這……這是什麼意思?”

這道侶契約結下之後,隻有刻意以靈力催動,或者雙方彼此心意照映,才會產生共鳴反應。

葉懷遙和元獻相看兩厭,根本不可能這樣去做,所以兩人根本沒發現也沒想到那契約竟然已經不存在了。

直到方才,容妄滿心殺意並非是衝葉懷遙而去,卻被他攔住,為了防止誤傷,法印才自動化現——讓三個人都很措手不及。

容妄本想說話,但看了葉懷遙一眼,又把嘴閉上了。

方才聽了紀藍英的話還半信半疑,覺得太過荒謬,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什麼懷疑也不必有了。

葉懷遙平靜地說:“這是什麼意思,我也想問一問元兄。若非道侶法印從你的身上自動脫落,在咱們沒有共同解除契約之前,誰也拿它沒有辦法。請問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跟紀公子在一塊的?”

元獻本來是滿心驚怒,情緒之激動都出乎了他自己的想象,問話的時候原本帶著質問的語氣,結果聽葉懷遙這麼說,他倏地一怔。

世人在大麵上所知道的,是元少莊主太過絕情,明聖剛剛出事不久,就找到了新的意中人。

但元獻和紀藍英自己心裡有數,在瑤台一戰之前,他們兩個就已經意外相識,互相有意了。

隻不過紀藍英一直若即若離地同時吊著好幾個人,自然不會表明自己心中所想,而元獻又有婚約在身,因此也一直謹守規矩。

雖然相處交往之間很有幾分曖昧,但他們從未發生過出格舉動。

唯有一回,元莊主收到明聖前往瑤台赴魔君之約的消息,便催促元獻前去幫忙,也好獻一獻殷勤。

元獻不願,便又被他以“無能廢物”、“連討好都不會”、“這輩子也配不上人家”等話臭罵了一頓,父子兩人不歡而散。

元獻心中苦悶,喝了個爛醉,迷迷糊糊去找紀藍英傾訴,並且向他表白心意——那個時間,葉懷遙應該正好在瑤台之上會見魔君。

元獻想到此處,臉上乍青乍白,說道:“我跟他……我跟他從來未在一起過。我確實說過自己的意中人是他,但、但……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一頓,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僅僅是一個婚約的問題,因此雖然十分難以啟齒,還是如實說道:“是你去瑤台上那一次,我酒醉之後神誌不清,同紀藍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他對此事的時間點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晰,一是因為對父親的嗬斥耿耿於懷,第二點也確實在當時感到了心血上湧,仿佛有一股力量從體內抽離。

但因酒醒之後身上再無異狀,後來又得知了葉懷遙出事的消息,因此元獻從沒往道侶契約的地方想過。

葉懷遙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元獻不想跟他有婚約,那沒關係,但要不是他的所作所為,葉懷遙又怎麼會受到剛剛解除的法印反噬,以至於跟容妄之間發生了這麼一檔子爛事?

剛開始從紀藍英口中的話猜測到真相的時候,葉懷遙原本頗為惱怒,此時看見元獻這滿臉又是不敢置信,又是驚詫羞愧的表情,他簡直連氣都起不起來了。

周圍一圈八卦的魔將豎起耳朵聽著,葉懷遙暫時不想再糾纏這件事,轉而問道:“那麼不知元少莊主此來離恨天,是要做什麼?”

元獻沉默片刻,說道:“誤入。”

他心亂如麻,整件事情經過早已在腦海中亂成一鍋粥,隻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再說自己是為了救葉懷遙而來,那便實在太可笑了。

容妄站在旁邊,看著葉懷遙與元獻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往事,看著葉懷遙聽聞契約解除的經過,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不愉之色。

他很少看見對方將不快的情緒如此外露,是因為氣憤元獻的作為,還是因為厭惡與自己之間意外發生了關係?

容妄隻消看看他蹙著的眉,就覺得心臟絞痛,胸口仿佛要炸開一般。

他忍無可忍,衝口道:“葉懷遙。”

這三個字叫出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元獻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詫和猜疑。

葉懷遙道:“嗯?”

容妄仿佛沒看見麵前還有這麼多其他的人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管不顧地說:“你先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