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急羽飛觴(1 / 2)

來不及多想,凰冰身形拔起,足尖點上長案,瞬間踢開窗子逃了出去。

她雖然一時心軟,但也明白此事爭在分秒,一旦魔宮中留下的大批守衛被驚動,自己可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於是凰冰的身形如風似霧,一出了寢殿,立刻幻化隱匿,瞬間融在了紫色的魔氣當中,再難分辨。

——這就是身帶魔族血統混進來的好處,離恨天中無處不在的魔氣對她們有天然的保護作用。

凰冰能夠聽見身後逐漸傳來嘈雜的聲音,無論是葉懷遙還是魔族守衛都隨時有可能追上來,因此她一步都不敢停留,拚儘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離恨天結界的邊緣。

這是凰冰為自己準備的最後退路。

她知道此地的瀑布後麵有一處出口,平時甚少有人知曉,隻要從瀑布後麵出去,直接便通離恨天之外的滄浪江。

滄浪江渡口是從此地前往中原的重要通道,每日人員舟車往來無數,人族魔族混雜,隻要成功混進去,那就是滴水入海,再不會被人發現。

凰冰到了渡口迅速混入人群,如同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年輕姑娘那般,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前行,不時警惕地注意周圍動靜。

她本打算自己雇船離開,然而來了之後發現江麵上正好泊著一條正在緩緩開動的大船,上麵不知道是哪位大小姐出行,有不少侍女往來穿梭。

凰冰立刻意識到如果混到這上麵,會更加隱蔽。

趁著周圍無人注意,她身形一瞬,刹那間化作流光,向著船頭掠身而去。

人尚未到達目的地,凰冰忽然發現,自己看好的落腳點上,忽然多了一人。

那人身穿黃色長衫,衣襟當風,長身玉立,手中還持了把折扇,正對自己微笑頷首。實在是一身風流從容,瀟灑到了極處。

可偏偏正是她在這天底下最不想見到的人。

凰冰覺得葉懷遙陰魂不散,無論什麼樣的陰謀詭計都難以讓他中招,簡直就像個鬼一樣,恐怖極了。

她簡直難以想象這人是怎麼一路追過來的,船不敢上了,柔軟的身軀在半空中詭異的一個轉折,又從向著岸邊返回去。

她也知道葉懷遙肯定隨後就會追上來,因此在折返的同時,傾儘全身的功力,揮袖掃出。

大片黑霧鋪天蓋地而來,中間暗藏鋒芒,邪氣逼人。

凰冰想起自己方才自己一時不忍,收起噬心符的舉動,簡直要自罵一聲蠢貨。

——那東西如何能傷的了他?就算眼下這樣的陣仗,能阻擾葉懷遙一時片刻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果然,眼見黑霧襲來,葉懷遙追擊的速度半點沒受影響,手中折扇旋轉如意,平平一斬,隻聽“哧”地一聲輕響,黑霧瞬間爆開!

大片金光從黑霧當中躥出,在點點鋒芒上驟然暴漲,萬千光雨直衝天際,仿佛火雨鎏金,轉眼散入雲絮之中。

這一刻,站在渡口之前的人們紛紛仰頭觀看,驚歎之聲不絕。

他們猜測是哪家神仙降下祥瑞,甚至有人當場跪地叩首,大聲許願。

而真正製造這一切的葉懷遙和凰冰早已經飄身離去了老遠,凰冰一招失敗,手中化出劍光,眼看葉懷遙過來抓她,毫不猶豫地向著對方脖頸之處劃去。

劍刃未及,已經被葉懷遙兩指捏住,向回一彆,恰恰架到了她自己的喉嚨前。

葉懷遙笑道:“之前追著我不放,現在見了我就跑。凰冰姑娘,你可真夠折騰的,我還要你有什麼可以彙合的同黨,現在看來是想多了。”

原來他是拿自己當餌在釣魚呢!

凰冰顫聲道:“死到臨頭,擱誰誰不跑?”

葉懷遙道:“說的也是,那請吧。”

他指間夾著的短劍一轉,在凰冰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乾脆利落地用劍柄將她敲暈了。

念了一句鎖縛訣,數道金線將這名過於熱愛奔跑運動的女子捆的牢牢實實。

這件事辦完之後,已經有看見方才光雨的玄天樓弟子趕到,向他躬身行禮。

葉懷遙道:“這姑娘抗到離恨天門口去就成。我另有要事,你們去罷。”

一名弟子問道:“可需要分派些人手保護明聖?”

葉懷遙道:“不必,我自己行動起來要方便一些。”

兩名弟子不再多言,抬起凰冰行禮而去。

幾乎是緊接著不到片刻,葉懷遙便感到東麵傳來了一陣宏大的靈息波動。

他抬頭向著那邊瞥了一眼,方才的清淺笑意早已在臉上消失無蹤,身形一轉,也飛快地趕去。

葉懷遙這邊尚未趕到,萬法澄心寺已經在容妄的大肆屠戮之下,變成了一片死寂之地。

正殿早已經坍塌,到處都是堆疊著倒在地上的僧人。

方才還靜謐安和的寺廟中逐漸盤旋著升起了一片陰氣,找不到出口的寒風在院子裡麵徘徊,發出宛如哭泣一邊的“嗚嗚”聲。

容妄負手在這片死城當中靜立片刻,唇邊挑起點涼薄的笑意,仿佛在欣賞自己的戰果。

唇邊溢出一絲鮮紅的血跡,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外麵依稀傳來一些雜亂的聲音,容妄也不理會,從懷中取出來一枚繡工精致的小荷包打開,很珍重地從上麵取了一束頭發出來。

容妄似乎還有點舍不得用,小心翼翼地從中抽出一根,又把剩下的收好。

他隨手一拈,發絲已經燃燒起來。不過是一根頭發,上麵卻冒出了絲絲縷縷的白色煙霧。

煙霧凝成一道細線,尋找著相似的血脈,指引容妄一直向後堂走去,消失在一處靜室門前。

容妄推門而入,便看見一個中年僧人倒在地上,早已沒有了呼吸。

這寺中,除了最厲害的幾位是他一一動手除去的,剩下的小僧修為低微,不足為慮,容妄沒那個耐心煩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因而直接以魔元壓製,強行將魂魄抽離。

不過這樣大規模的使用法術,到底會對自身有一定損耗,這才是他方才吐血的原因,而非為人所傷。

容妄將僧人的屍體從地上拎起來,揪到麵前端詳片刻。

隻見他俊麵修容,相貌生的尚可,身上的僧袍材質柔軟光滑,遠比普通僧人的要好,看來雖然出家,還是頗受優待的。

但葉氏皇族傳了這麼多代,這位空淨大師的容貌氣質上,卻也沒什麼先祖的影子了。

容妄在指尖上割了一道口子,用血在空淨額頭上畫了一個古怪的符號,然後將他隨手一丟,這具身體就直挺挺立在了容妄的麵前。

容妄問道:“葉氏皇族的玉牒呢?”

片刻之後,空淨的手臂微微抬起,指向了地麵。

容妄往地上瞥了一眼,又將目光轉開,落在了他剛才所跪的蒲團之上。

他隨手發出一道氣勁,將蒲團劈開,裡麵露出一本裝潢精致的冊子。

打開之後,上麵所寫,赫然便是葉氏皇族曆代子孫的名姓。到了葉懷遙那一輩,便戛然而止了。

這上麵還有每一位皇室子孫所娶正妻的姓名以及家世,容妄快速翻看了一遍,多少讓自己心中有個約略的印象。

而後他在“翊王世子葉懷遙”幾個字上稍稍摩挲了片刻,從方才進寺殺人、毀掉佛像,件件果決,一直到了此刻,容妄的臉上才難得露出了些許猶豫。

但很快,他的猶豫又儘數變做堅定,手下用力,保存上千年的皇室玉牒,再不複存於世間。

在玉牒被毀去的那個瞬間,空淨的身體劇烈一顫,似有反對之意。

但身為失魂的死人,他的身體依舊僵直而麻木,不能對容妄的命令違抗半點。

容妄手一攤,粉末從他指間簌簌落下,灑在兩人之間的地麵上。

他絲毫不以為意,就用這隻手拍了拍空淨的光頭,仿佛要把他的腦袋也一並如這樣般捏碎。

“大師。”

容妄慢吞吞地道:“敢問你是何人之後,當初能在京都被屠的境況下保全性命逃出來,容妄佩服啊。”

空淨喉中發出嘶啞僵硬的聲音:“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