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橫波花底(1 / 2)

() 葉懷遙倒是挺坦然:“君子信諾, 既然合作, 自然便不能相互猜疑。”

他微微一笑, 道:“所以我為君閣主解惑,你是否也能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呢?”

葉懷遙剛才詢問十八年前瑤台坍塌, 是否為君知寒設計,這回君知寒倒是沒再找借口推脫。

他遺憾道:“不錯。可惜中間出了一點小小的偏差, 沒有達成預期效果,令我非常遺憾。幸虧二位並非凡俗之輩,十八年後又重新回來了。不然君某隻怕是要抱憾終生。”

他所說的小小偏差, 恐怕就是指容妄和葉懷遙之間因道侶法印而發生的這場意外了。

葉懷遙心裡一虛。

這意外當中的“具體情形”, 他覺得君知寒應該是看不見的, 因為如果及時了解了當時的情況,就不會出現他所謂的“偏差”了。

但是事情總有萬一, 這人此刻已經無所顧忌,要是當真知道了什麼,在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

葉懷遙不怕彆的,就怕他師兄燕沉先被給氣死。

想到這裡, 他忍不住看了容妄一眼,卻見容妄也正瞧著自己。

兩人目光相遇,容妄像是洞悉了葉懷遙的想法一樣,衝他輕輕搖了搖頭。

他像是在說,不用怕,有我呢,不會讓這人胡說。

他這副表情, 讓葉懷遙心中稍定,又覺得知道就知道吧,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問了下一個問題:“那請問君閣主,是否也跟我有仇?”

雖然君知寒口口聲聲針對容妄,所作所為也都是設局坑他,但每回都能恰恰好地將葉懷遙給一塊卷進去。

這要說是巧合,葉懷遙覺得自己真就得去廟裡多捐點香火錢了。

——他人品應該還沒那麼差吧?

君知寒目光一晃,臉上的神情有那麼個瞬間顯出些許茫然。

這是他頭一回露出這樣的表情,但很快,君知寒便用一種十分堅決的口吻說道:“我跟你,自然是沒仇的。”

他看了葉懷遙一眼,又補充道:“但我有其他所求。”

葉懷遙莫名的也有些緊張起來,覺得很想知道那個答案:“什麼?”

君知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隻是微笑,卻不再肯說話了。

見他如此,燕沉便道:“不如先將人押起來吧,容後處置。現在有不少傷員需要救治,萬法澄心寺中的大火剛剛被滅,損毀物品也要一一點數。這些玄天樓可以幫忙。”

他說的也是當務之急,戒玄大師含笑道謝,取出隨身的金剛寶杵,口念法訣,向著君知寒一拋。

金剛寶杵化成了一副枷鎖,扣在他的身上。

在那一瞬間,君知寒的身子一沉,雙膝不明顯地微曲,將地麵的泥土上踩出了兩個深深的腳印。

但隨即,他就麵色如常,重新站直了身體,傲然而立。

其他不明端底的人隻見君知寒的行動被限製住了,並未看出其他異常。

但葉懷遙卻知道,那副金剛寶杵化成的枷鎖足有幾千斤之重,要是換了彆人,直接被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也是有的。

君知寒能直挺挺地站在這裡,顯然不光心性堅毅,本人的性格定也是極端驕傲的,不肯有半點示弱於人。

戒玄大師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大概覺得如此人才不行正路,臉上頗有惋惜之意,搖頭宣了聲佛號,轉身去了各位僧人那裡,一一驗看他們的傷勢。

容妄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本來不打算理會。但猶豫片刻,卻也跟著朝僧人們走了過去。

他路過君知寒身邊的時候,君知寒突然道:“魔君。”

容妄停步,側目掃了他一眼。

君知寒用極低的聲音問道:“萬法澄心寺,其實是你燒的吧?”

方才先是僧人們出事,緊接著又寺廟著火,眾人自然而然地認為這是同一個人做的。

但唯有君知寒知道,放火這件事,並非他的手筆。

隻是現在那麼多罪行都認下了,此時抗辯也沒人會信,所以他隻能硬吃了這個啞巴虧。

容妄挑了挑眉,輕描淡寫:“是。”

君知寒冷笑一聲:“我就知道。”

容妄道:“君閣主可莫要怪我,本座方才已經提醒過了。不是你栽贓我,而是我栽贓你。”

他微微一笑,故意氣他道:“多謝你幫我創造機會。”

君知寒倒是不急不惱,又問:“為何要這樣做?燒掉萬法澄心寺對你有什麼好處?”

容妄漠然道:“不該動的心思少動,想想自個還能活幾天比較重要。”

他說完就再不理會君知寒,徑直向著戒玄大師的方向走去。

到了近前,他道:“主持。”

雖然知道一切並非他所為,但容妄毀掉佛像,震翻澄心寺正殿,而後又將眾僧收魂,造成他們詐死的假象。

這一番手段如同霹靂雷霆,同樣給眾人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因此見他過來,不少僧人都露出了或防備或警惕的神情。

戒玄大師卻是神色如常,麵帶和藹笑意,雙手合十說道:“請問魔君何事?”

麵對他的詢問,容妄亦無攻擊或者嘲諷炫耀之意,彬彬有禮地稽首還禮,而後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遞給戒玄。

他說道:“這些僧人身上的傷勢,多少與我有關。這瓶中是蕪花清風露,混入水中服下,可以養魂鎮魄,贈予主持罷。”

容妄的語氣很是平淡,神情間也沒有半分歉疚,但他的這番好意,已經如同太陽打西方升起,夏日裡天降暴雪一般的稀罕和不可思議。

之前與容妄激戰一場的戒相就在旁邊,他功力深厚,此時狀態已經恢複大半。

雖然已經知道中間多有誤會,但戒相向來嫉惡如仇,深恨魔物,再加上之前戰鬥中也被容妄得罪的不輕,此時半點不信他能安什麼好心。

他忍不住說道:“主持師兄,萬不可輕信奸人之語,依我看這瓶中之物多半有毒。還是謹慎為妙。”

容妄將眉梢揚起,剛想說愛吃不吃,戒玄卻微微一笑:

“戒相戒相,何以著相?豈不聞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以人魔區分善惡,以往日之惡抹除今日之善,皆是妄念虛言。”

他語氣慈藹,隻是諄諄教導,絲毫聽不出來責備之意,卻將戒相說的麵紅耳赤,不敢再行辯駁,訥訥道:“是我錯了。”

戒玄衝容妄說道:“多謝魔君賜藥。亦望魔君儘無儘意、解無緣緣,早日得法。”

換一個人跟他說這番話,容妄多半就會一句“我本為魔,何來法度”頂了回去。

但這位戒玄方丈的身上,自有一種靈澈柔和之氣,真正得道高僧的悲憫善意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讓容妄雖不讚同,但心生敬重。

他略作一默,說道:“多謝主持開解。”

戒玄可不知道容妄前來贈藥並非突發好心,而是惦記著那個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心上人,不想讓對方因他名譽受損或者為難。

他隻覺得對方雖然是魔君,平日作風酷厲,但竟難得的存了一些善念,十分不易,因此頓生好感。

戒玄觀容妄麵上隱帶不足之意,似有心結未解,因而才忍不住出言點化。

兩人對答之後,容妄從一乾僧眾之間離開,忽然理解了葉懷遙為什麼在離恨天中的時候會感到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