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搖搖欲墜(雙更二合一)(1 / 2)

“他怎麼樣了?”

歐曼推開了那扇休息室的門,他很快看到圍繞成一圈的醫生,以及躺在病床上,還處於昏迷狀態的亞瑟。

“隻是發低燒,沒什麼大礙。”其中一名醫生回答道,“我們已經和亞瑟·格林先生的家屬說明過了,他們對您表達了由衷的感謝,並且表示會給予您一定的回報。”

“隻是這樣?”歐曼挑了挑眉頭,“我還以為他們起碼會回來看看他們的寶貝兒子。”

“哈哈哈哈……”

一群人麵麵相覷,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歐曼也大致了解了這家人的狀況。

那對夫妻對於亞瑟確實很關心,但是這份關心不過是表麵上的關心罷了。

如果他們真的在乎自己的兒子,就不會將亞瑟送到那樣的貴族學校去了。

格林家族的核心角色當然是何西·格林,從來都不是其他人。更何況亞瑟·格林還端著[下一任繼承人]的名號,何西自然更為不待見他。

不過某種程度上來說,何西·格林確實比庫爾索要更高一個段位。比起庫爾索,他的野心埋藏的更深,同時他也更為小心翼翼。

就算對亞瑟·格林這樣的孩子他也充滿警戒,從小到大嘴裡就沒一句真話。如果不是歐曼故意將那個男人的另外一麵暴露給亞瑟,恐怕那個孩子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叔叔的真麵孔究竟是怎樣的。

“無大礙的話,你們可以暫時離開了。”歐曼示意他們可以走了,“我留下來照顧他就行了。”

“那就辛苦歐曼先生。”

幾位醫生很快離開了房間,片刻後,偌大的房間裡就隻剩下了沉默寡言的兩人。

金發的青年換上了一件寬鬆的病號服,他的麵色蒼白,那雙微微睜開的紫眸也看不出什麼精神。原本燦爛漂亮的金發似乎都變得黯淡起來了。

他將自己的大半張臉都藏在被子裡,因為房間裡足夠空曠,依稀間還能聽到輕微的啜泣聲。

“醒了?”歐曼走上前問他。

“醒了……”

亞瑟瑟縮了一下,他的視線一時間有些無處安放,表情也很無措。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歐曼。

內心的情緒亂成一團,大腦中傳達而來的眩暈感讓他整個人都使不上勁。雖然高燒已經退了,但是他現在還處於帶了點低燒的狀態,昏昏沉沉的,又有種想吐的感覺。

比起這些生理上的負麵效果,他更為懼怕的那份過去的記憶。

他寧可這一切隻是一場夢,可是那個女孩,那天晚上的煙火,那場雨夜之中的真相……他都無法真正地忘記。

他不能忘記。

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場景,他都絕對不能忘記。

“你的叔叔不在這裡,我已經通知過你的家屬,並且告知他們你沒有任何事。”歐曼依靠在一旁的門板上,眸子瞥著他,

“彆擔心,我沒有揭發你去了哪裡。你一直都在Nd60公園的休息區,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謝謝……”

遲鈍如亞瑟,他也知道自己險些闖下了天大的簍子。他看向了放在床頭的鏡子,看到的倒是熟悉的金發和紫瞳。

他變回來了……

雖然隻有一會,但是他變回來了。

他可以肯定自己是被人偷襲了,可是對方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不過是家族的傀儡,更不會是格林家族最為重要的人。

還是說,那個人是為了能讓自己看清叔叔的真麵貌才這麼做的?亦或是這一切隻是一場意外,本身就是何西叔叔為了想要殺死他故意製造出來的局?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很可怕,亞瑟越想臉色愈加蒼白,最後乾脆閉上雙眼,努力將那張冰冷的,略帶嘲諷的臉從腦海中撇去。

“你看上去好像很沮喪?如果想要和我聊聊的話,我是不會介意的。”歐曼關切道,“我已經讓我的護衛在門外駐守,不會有人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

末了,又貼心地補了一句:

“當然,倘若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強迫你。一切看你的安排。”

“……”

亞瑟張了張嘴,顯然他很想告訴眼前的人自己所經曆的一切,可話頭到了嘴邊,他又莫名開始恐懼。

“我的父母在哪裡?”

他下意識地轉了話頭,也在本能地去躲避那樣的恐懼。

“我已經和他們通了電話,他們表示你隻要沒事就好,之後會抽空過來探望你。”歐曼如實回答道。

“……那估計是不會過來了。”

亞瑟臉上的表情倒是不意外,隻是看上去更加沮喪了。

銀發少年一言不發,他不再多問,隻是走到了桌子邊上,拿起剛剛燒開的水壺,兌入了原本涼了半杯的冷水了。稍稍勻了一下,便連帶著感冒藥一起遞到了他的麵前。

“吃藥。”歐曼簡要道,“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要提了,好好休息吧,吃完藥就去睡一覺,明天起來會更好。”

亞瑟靜靜地望著那杯細心準備好的溫水,又抬頭茫然地看向了那雙極為相似的紅瞳,鼻頭卻莫名一酸。

“謝謝……”

金發青年伸出手手,他巍巍顫顫地接過了玻璃杯,手指卻在觸及到那片溫暖的玻璃壁時微微一顫,玻璃杯居然直接就這麼地摔落在了地上。

“砰!!!”

晶瑩剔透的玻璃杯瞬間碎了一地,就好像將某種壓抑的,痛苦忍耐的屏障摔碎了,某種崩潰的情緒也在這一瞬間傾瀉而出。

“我該怎麼辦……”

亞瑟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眸子瞪大,整個人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痛苦,明明不應該是我活下來的……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歐曼,我不知道。”

他緊緊抓住了銀發少年的衣袖,近乎哀求的瞳孔注視著他,似乎嘗試著從他的眼中找到一絲救贖,

“告訴我,歐曼,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了。

這件事情除了歐曼,他根本無法告訴任何人,他想要活下去,可是他也不想就這麼得將一切忘卻。

他想要記住,將那個雨夜發生的一切都牢牢地記住。

“我當然可以告訴你。”

銀發少年輕輕地反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語氣正如同他第一次見到對方那般溫和,正如同他這個人給人帶來的安心感一樣,從未變化過,

“不過……在那之前,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亞瑟?”

·

好冷。

在進入下一個房間時,霍厄斯明顯感受到空氣中的溫度開始迅速下降了。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手臂,眉頭不經意地皺起。

安格和愛麗絲也按照他所要求的,沒過一段時間開始向他發消息。看起來他們的狀態還可以,霍厄斯也就安心了。

“您看上去有點不舒服。”吉兆關切地詢問道,“需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嗎?”

“不需要。”

霍厄斯拒絕了,他隻是搖了搖頭,同時看向了四周——

比他想象中要更為詭異些。

第二間房間是一片暗黃色的地下室,光裸的柱子按照一定的規律排列,一眼看去,每一個視野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看著讓人莫名有些恐懼。

就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是霍厄斯的想法。

每一根柱子上都畫著一道黑色的痕跡,隻是這樣看過去,霍厄斯並不能看到什麼,可是直到他跟著吉兆來到了路的儘頭,站在那扇門附近時,他才發覺那樣的圖案對應的是什麼。

“這是……鼻子?”

霍厄斯稍微靠後了些,果不其然,那些黑色的筆畫結合起來,居然是一隻鼻子的樣子。

他能夠感受到房間裡的風,可是這裡甚至連一扇窗戶都沒有,鬼知道那些風是從哪裡來的。

“這是完全不同的空間。”吉兆道,“換句話說,是我們原本無法到達的另外一個空間。您應該知道空間係的能力者一般會躲進另外一個空間,而那個空間就是一般人無法觸及的地方。”

“而當初的城市研究院所研究的項目,就是探索那個從未觸及過的空間。”

“他們成功了。”霍厄斯看向四周,“但是也失敗了,甚至造成了大範圍的[汙染]……這代價也稍微有些大啊。”

“出事的地方是在暗巷,就算被汙染了又怎麼樣?”吉兆搖了搖頭,

“當他們選擇了這裡作為實驗基地,就說明他們已經做好了這片區域會被汙染的準備。可那些人依舊不會滿意於將這片區域置之不理,畢竟其中也有太多值得探索的價值,所以才將其包裝成[Nd60公園]的外貌,吸引不少探險家前來送死,還能多出更多的實驗資源。”

“Nd60,我記得是……”

“釹,在不同光源下有不同顏色,單質為銀白色,化學性質較活潑。”吉兆回答道,

“正如同這片公園,在不同人的注視下皆有不同的價值。對於那些被迫來到這裡的人來說,這裡是地獄,對於那些主動來探索的探險家來說,這裡是樂園,而對於那些上層角色來說,這裡則是他們的盈利之地。”

“金字塔最頂層的人永遠看的最遠,您無需感到難過,殿下,這不是您的錯。”

“……”

我沒有難過。

霍厄斯很想那麼說,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語言似乎都變得蒼白無力了起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吉兆說的沒錯,他們就屬於被迫來到這裡的那一批人,也是最為無力掙紮的人。

他也想要改變,也想要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他的境況卻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透頂。

“我想離開這裡。”霍厄斯直言道,“吉兆,你知道我們一族的殘黨究竟在哪裡麼?”

“殘黨……”吉兆的眸子閃爍了一下,很快回答道:

“我知道他們在哪裡,薩曼人之間有特殊的聯係方式,如果您能從這裡離開,那麼我就可以帶您去找到並且集合他們。”

“可是我的力量還是過於羸弱。”霍厄斯垂眸,“想要統領他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您可以慢慢來。”褐發的青年伸出手,輕輕壓在自己的心臟上,金色的瞳孔裡浮起笑意,

“您可以做到的,我一直都信任您。”

“我不希望我是用所謂的血統來讓他們臣服。”霍厄斯搖了搖頭,“算了,先不談這個話題了。在說那些話之前,我們還是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好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否則一切承諾都不過是天馬行空的幻想。

霍厄斯推開了下一扇門,卻在向前步入的那一刻停滯住了。

刻骨銘心的冷讓他不得不下意識地後退,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那一刻,身後的門卻突兀地關上了。

這樣突兀的情況也讓吉兆愣住了,他第一時間扶住了霍厄斯的後背,兩人的視線同時向前看去。

而眼前接下來的景象,也著實讓他們浮起困惑。

這是一片完全被冰雪遮掩住的世界,向上看去卻無法觸及到儘頭,蒼白一片的天空讓人莫名不舒服,而四周的牆壁也全部被那些蒼白的雪遮掩住,完全看不清發生了什麼。

以及——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無數被冰凍住的人都屹立在原地,因為長久待在這樣冰冷的世界裡,他們的身體早已變成了冰雕,以各式各樣的詭異姿態站在地麵上。

可他們的表情過於扭曲,像是被丟入了湖中掙紮的溺亡者,亦或是被火堆炙烤的囚犯。那股迎麵而來的求生欲幾乎要溢滿出來,絕望的洪流就此塌陷。

原來剛才他們感受到的冷風並非來源於他們的那個世界,而是來自這個地方。

“這些應該都是無意間闖入另外空間的人們。”吉兆壓低了聲音,“這裡的空間是隨機切換的,通往[中樞室]的路有很多條,看來我們走向了最糟糕的那條。”

“你之前走的是另外一條?”霍厄斯詢問道。

“對。很抱歉,是我沒能探究好全部的情報。”吉兆的聲音聽上去很自責。

“不是你的錯。”霍厄斯搖搖頭。,

“比起那些,我更在意現在的狀況……這裡的氛圍讓我很不舒服,你覺得呢?”

“嗯……確實。”吉兆讚同道,同時眉頭也緊皺了起來,

“這裡的氛圍很詭異。我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可就這麼看來,暫時似乎沒能看出哪裡有危險——需要我前去探究一番麼?”

“不必,謹慎行事即可。”霍厄斯隻是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活下來是最重要的,我們遲早都得回去,而你是最不能死的那個。”

“可是,如果您也和我一起前去,那您……”

“如果我連自己的同胞都無法保護好,更不能共進退的話,那麼我自然也不配去率領薩曼人去迎接他們新的未來。”霍厄斯篤定道,

“彆再說了,遇到情況解決就好。”

“我明白了。”

吉兆不再言語,兩人凝視了一會。很快就找到了通往下一扇門的路線。

其實那扇門很好找,這條路比較狹窄,但是一路上也被不少冰雕人擋住。那扇門就在狹窄的通道的儘頭,很近,也很好走,隻是那股感覺依舊讓人極為不安。

不可能那麼簡單的。

兩人都極為信任自己的直覺,尤其是霍厄斯——當他感覺到危險感時,那一般都不會有錯。

“請抓住我的手。”吉兆低聲道,“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有限解決掉那些冰雕。”

“儘量可以的情況下不要對他們發動攻擊。”霍厄斯道,“我記得有一些機關就是通過攻擊來觸發的,如果他們沒有對我們產生威脅,我們也沒有必要花費心思在他們的身上。”

“我明白了。那麼如您所願。”

吉兆很輕鬆地就將霍厄斯抱了起來,而他的速度也驟然加快。猶如某種輕盈修長的動物,短短幾步路就來到了道路的正中間。

他的動作很輕很快,甚至霍厄斯都沒聽到他的腳步聲。他就像一隻敏捷且矯捷的獵犬,即便在荊棘叢中穿插而過,那些銳利的尖刺也無法傷及他分毫。

快了——馬上就要到了——

伴隨著那扇門越來越近,一股極為糟糕的預感也猛然浮現在霍厄斯的腦海之中。

幾乎是條線反射般,霍厄斯立刻抬手格擋——紅色的血猶如利刃般驟然襲擊,猛地擋下了某個突兀的侵襲。

“嘩啦——”

敏銳如吉兆,他也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立刻背對向門,一隻手緊緊抱住霍厄斯,同時單膝刹住腳步,看向了身後。

什麼都沒發生。

他們的身後依舊安靜,沒有乘勝追擊的怪物,也沒有莫名其妙出現的機關。除了那些冰雕,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可那一抹鮮紅的血跡卻在一片蒼白的世界格外醒目。

“冰雕。”

寂靜安寧的世界裡,霍厄斯冷不丁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