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到了第九區這種人多的地方,傀儡師也就不太好直接正麵操控了。眼下他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才行。
“我知道。”葉佑虛弱的聲音響起,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了其中一個地方,
“你們跟著我的指向走,我來過這裡十幾趟了,這邊的環境基本上都記得……”
雖然十幾趟全都是觀光旅遊,但是這一路上也肯定也沒什麼都沒做,時常會以監視為理由跑去觀察路邊的森林構造,從而悟出了不少逃跑路線。
這是獨屬於他的才能,而他也必須在這時體現出他的價值,其他人才會帶著他離開。
“那麼葉佑帶路,海曼,你看好葉佑。吉兆,你來掩護我。”
霍厄斯緩緩站起身來,他注意到四周逐漸逼近的銀色絲線,眸子浮起幾分決意,
“我帶你們殺出去。”
·
城市西區,淩晨一點。
“您的意思是……我也要參加那場聯誼會?”
在聽到歐曼的提議後,罪刃的臉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沒錯,怎麼,你不想麼?”歐曼困惑地看向了他。
“倒也不是,隻是我從未參與過這樣的場景,或許會相當不適應。”罪刃搖了搖頭,
“我聽聞您打算提前將摩西放出來?恕我直言,這樣會不會有些不妥……“
“那是給他的獎勵。”歐曼緩慢地將叉子在手中打了個轉,語氣依舊平靜,
“我喜歡聽話的人,我希望他能夠明白,隻要不忤逆我,我可以給予他任何想要的東西。”
自從那天的對話之後,摩西比以往確實要乖巧了不少,甚至會主動貼近歐曼了……簡直像是某種退化了心智的小動物。
醫生說摩西的內心依舊被封閉著,所以他無法真正的恢複心智。如果一直放任這樣下去,法術印章失控會變得極為頻繁,並且會帶來不小的危險。
而歐曼卻成功將摩西的後遺症治好了。
雖然尚未徹底治愈他的內心,但歐曼也不需要太聰明的隨從。相比起原本的摩西,他似乎更喜歡眼下這隻擁有著明顯心智缺陷的摩西。
畢竟摩西的力量隻增不減,甚至控製的比以前還好。他需要的隻是摩西的力量而已,對於摩西本人,他也並不關心。
摩西必須徹底無法離開他,這才是最為關鍵的。
薄荷藍色長發的青年蹲坐在椅子上,他看上去比之前要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上去很沒精神。他穿著一件過大的襯衫,寬鬆的褲子一直蔓延到小腿,露出蒼白纖瘦的腳踝。
隻是那雙淺色的眸子卻依舊呆滯。
他抱著自己的小腿,將大半張臉都埋在膝蓋裡,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又或者隻是單純地發呆。
摩西終於獲得了所謂的自由,也從那間狹窄的房間裡被放出來了。
歐曼在他的脖頸上扣上了用於控製法術印章的皮扣,這也是他要求羅科幫他做的,一旦摩西表現出失控意向,這條皮扣可以段時間內壓製住他的力量——雖然也隻能用一次,但也足夠歐曼在此期間製服他了。
“我不喜歡這個。”
摩西拉了拉自己脖子上的皮扣,用著很委屈的聲音小聲道,
“不舒服,難受。”
“你可以摘下,但是如果你打算摘下,那麼你就一個人回到原本的房間裡好了。”歐曼平靜道。
“……對不起。”
摩西的態度瞬間軟化,那張漂亮的臉也變得慌亂了起來,
“不要把我關回去,我不會再說了。”
“知道錯了就好。”
歐曼伸出手,親昵地摸了摸摩西的那頭柔軟的長發,笑容愈加溫和,
“我對你的要求,你不許提出任何不滿。這是第一次,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界線畫的極為清晰,甚至不允許他踏出一步。
就算摩西的身體恢複了自由,歐曼也用自己的方式將他關在了一座小小的籠子裡。
罪刃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內心卻莫名有些難過。
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但他也無法責怪歐曼什麼。對於歐曼而言,想要獲得他的全部信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像是摩西這類相當強大的法術印章持有者,他更是謹慎,並且通過各種方式誘導他臣服於自己。
彆的不說,起碼歐曼確實信任著罪刃,也從未對他做過這些事情。
他本應該對於這種殊榮感到高興才對。
“罪刃,你又在想什麼?”
哄完了摩西之後,歐曼也注意到了一旁沉默的紅發青年,有些困惑地問道。
“沒什麼。”罪刃急忙轉移了話題,並且整理了臉上的表情,
“您不用過多關心我,我會調整自己的狀態的,絕對不會給您增添任何麻煩。”
“當然,畢竟你一直讓我很安心。”歐曼笑了,
“那麼摩西,現在跟我過來,我之後有事情要拜托你,我希望你能做到。”
“嗯!”
青年的眼中很快一亮,他矯捷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很快跟緊了歐曼離開了房間。
“砰。”
伴隨著門被緩緩關上,空曠的房間最終也隻剩下了罪刃一人。
紅發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頗為疲憊。
總之,還是相信歐曼好了。
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但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背叛歐曼。
既然如此,那就足夠了。
·
交代完摩西在聯誼會上要做的一些事情後,摩西便拿著歐曼給他的資料縮回房間去看了。
對於摩西的能力歐曼倒是從未懷疑過。他的心智雖然受到了影響,但是能力卻依舊優秀。
這簡直是最好用的棋子了。
除此之外,葉野和他的交流似乎也變得頻繁了起來。雖然歐曼本人並不是很喜歡和葉野見麵,但是他也很清楚和葉野接觸的價值。
葉野後續又提出了不少合作方針,而這其中就有刺殺瑪麗的計劃。
第一次刺殺不一定要成功,但是需要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被譽為城市第一騎士的騎士團長喬恩也參與了這一次的聯誼會,雖然聽說他是被自己的朋友坑進去的,但是既然他參加了,那麼歐曼就不會掉以輕心。
如果殺死了瑪麗,那麼喬恩必然要將這件事情調查到底。一旦查出這件事情和他有關,那麼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關他都得倒黴。
他需要做的很簡單,刺殺瑪麗,但是要失敗丟鍋。
至於要丟到誰的身上……
摩西的原本一族,水式族。每一個人的法術印章都是操縱水的能力,如果瑪麗被發現有使用水係法術印章的痕跡,怕是想要洗脫罪名都很難。
而被他們認定為家族棄子的摩西恰好也是水係,如果讓摩西下手,隨即嫁禍,可以說是再適合不過的事情了。
這個過程必然是有些艱難的,但是歐曼卻很相信摩西的能力——當然,摩西倘若失敗了,他也有第二手準備。
罪刃。
他身邊最為優秀的棋子,也是他最為看中的下屬。擁有著強大的空間係法術印章,並且實力也確實強勁。
如果由他來動手,實際上也可以很穩當地結束刺殺。不過歐曼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不怎麼想動這顆棋子。
就算是被利用的下屬,在他的心中也是有排名的。
“篤篤篤。”
就在歐曼翻閱著資料的當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卻突然傳來。銀發青年不解地起身,內心有些困惑。
如果沒記錯的話,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淩晨四點?
這個點除了他的人外還有誰來找他?
“摩西,你先去地下室,等會我去找你。”
歐曼先示意摩西離開,確認完全安全之後,才起身前去打開了門。
然而門後的人卻讓他十分意外。
“您是塞西爾先生?”
歐曼站直了腳步,同時困惑地抵著下巴,
“這個點來找我乾什麼?看上去您似乎……”
似乎狀態不太好。
可以說塞西爾看上去狼狽極了。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連帶著呼吸的頻率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抱歉,我一時半會不太方便回去。”塞西爾平穩住了自己的呼吸,有些狼狽地垂下頭,
“能借一下您的浴室清理一下麼?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借一件乾淨的衣服……”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到了最後幾乎快要全部消失了。
歐曼注意到對方身上傳達而來的低氣壓,不過從最近的一些傳言來聽,他也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
塞西爾在城市研究院本來就不怎麼受待見,更彆說平麵鏡的那些成員了。以前他還曾聽說有些惡劣的下屬甚至會以捉弄塞西爾為樂,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說假的。
塞西爾的頭發上黏著的像是某種質地的膠水,想要洗乾淨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他的衣服也被某種調和過的液體浸染了,聞起來有種火藥混合著泔水的氣息。
這是職場霸淩啊。
“當然可以,您也不需要這麼拘謹。”歐曼將門推開了,現在這個點確實很少會有亮著燈的人,而他恰好是個意外。
“非常感謝!”
塞西爾逃也似的跑走了。
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極為疲憊的氣息,看得出來這段時間他的高強度工作依舊沒有落下,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壓力讓他愈加憔悴。
甚至歐曼覺得哪一天他突然猝死了也不奇怪。
等洗完澡後,歐曼也將自己的衣服借給了他。隻是歐曼的個子要稍微高一些,導致衣服在塞西爾的身上穿著也格外不合身。
“好像有點大了。”歐曼有些頭疼。
“沒事,這樣就挺好。”塞西爾急忙搖搖頭,
“您能幫助我,我已經相當感激了。畢竟我在這一帶也沒什麼朋友,而您是唯一一個願意接納我的人。”
塞西爾確實對這位名為歐曼的平麵鏡下層成員有不少好感。
最開始他也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敲開了對方的門,畢竟他實在是無法忍受頂著一頭膠水一路回到城市研究院,那實在是太難堪了。
沒想到歐曼居然真的接納了他,甚至還提供了自己的衣服。
銀發青年去倒了杯溫熱的水,輕輕地擱置在了他的麵前。當那雙帶著溫和笑意的雙眼看向他的時候,塞西爾甚至還有些恍惚。
“謝謝……”
“不必客氣。如果您想的話,今晚留下來過夜也沒事。”歐曼關切道。
“您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塞西爾輕輕歎了一口氣,表情很是低落,
“在高層這樣的地方,您這樣的人恐怕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何以見得?”歐曼有些困惑。
“隻是顧慮太多,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去做。”塞西爾搖了搖頭,整個人頹廢極了,
“我已經看不清我眼前的路了,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最初加入城市研究院的目的是什麼。”
“老師還在的時候是我目標最為清晰的日子,可我現在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那份熱切了……”
“您果然很苦惱這個啊。”歐曼半托著臉,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沉靜了下來,
“那些都是長久目標下必然會出現的痛苦,或許追求真理的道路原本就是痛苦的吧?”
話音一轉,歐曼卻突然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不過我倒是認為……起碼對那些惡意整蠱您的人,您可以嘗試著做出一些反抗。”
“你是說在我的身上倒膠水的那些人嗎?”塞西爾的麵孔頓時苦澀了起來,
“我也想,但是我不敢得罪他們……”
“還會有比現在更為糟糕的時候麼?”歐曼微微挑眉,語氣卻漸漸壓低了,
“您的顧慮太多了,而這些顧慮一定會成為拖遝著您繼續前進的阻礙。”
塞西爾是典型的內部消耗型人格,他向來喜歡將大部分的情緒壓入自己的內心深處,這也導致他本人承擔了過多的壓力和痛苦。
和羅科那種習慣性丟棄情緒的人來說,塞西爾的生活確實要艱苦不少。
“那我又能怎麼辦??我厭惡他們的所作所為,但是我總不能殺了他們——”塞西爾的語氣不免暴躁了起來。
“為什麼不能?”
冷不丁的,歐曼的一句話讓塞西爾瞬間清醒了過來。
塞西爾用著幾乎不敢相信的視線看向了他,臉上僵硬的表情尚未反應過來。
“為什麼不能殺了他們?”
歐曼拾起桌子上已經空了的玻璃杯,隨意地把玩著,嘴角卻流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難道您不想麼?麵對他們的日益壓迫,甚至將您看做樂子,您難道就沒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心思嗎?”
“您已經一無所有了,塞西爾先生。既然是一無所有的人,那麼為何不能去拚一把,做點冒險的事情呢?”
“殺人……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塞西爾的麵孔茫然了起來。
“你們城市研究院的人不是一直都在這麼做嗎?那些實驗體被端上手術台,在你們的手中失去性命——我以為這種事情您會比我更為熟悉。”歐曼挑眉。
“那不一樣。”塞西爾的心臟幾乎快要哽住了。
“既然不一樣,那就想辦法變成一樣的就行了。”
歐曼放下了手中的被子,他接近了塞西爾,直視著那不斷閃躲著,充斥著恐懼和不安的雙眸,手掌卻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聲音緩和:
“做得到的,隻要我幫助您,這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你幫我??”塞西爾意外地看向他。
“我在瑪麗小姐的手下做事,類似的事情可做了不少。”歐曼笑了起來,
“或者這在高層內也並非不常見的事情,隻是大部分人的死亡都悄然無息罷了。”
“可是……”
塞西爾的內心還在做著劇烈的掙紮,甚至連思緒都開始變得空白。
他當然憎惡著那群從未尊重過自己的人。
他想要證明自己,想要得到更多的研究權限,想要狠狠地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的臉。
閉上眼睛,那些嘲諷著他的嘴臉也注意浮現而出。塞西爾的手微微顫抖著,理智和感性在大腦中瘋狂爭鬥,扭曲成一團。
必須得做出選擇啊……
如果一直這樣糾結下去,他一定會被無法抵禦的巨大壓力徹底壓垮掉的。
可是,這樣做真的正確嗎?如果是羅科老師,他也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嗎?
他無法去詢問,也無法知曉。
“隻是恰好那些人都是瑪麗小姐的敵對勢力罷了,而我幫您也不過是順便。”歐曼開始了常規性丟鍋,他的雙手抵在下巴上,再一次看向了那舉棋不定雙眼睛,
“那麼,您現在意下如何?”
是選擇地獄,還是選擇通往另外一個地獄?
起碼您還是有選擇權的啊,塞西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