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厄斯確實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亞瑟。
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追逐著巨蛇的身影,基本上已經將城市邊緣的巨蛇鏟除殆儘了。甚至那些蛇都產生了一定的自我意識，有的遠遠注意到了霍厄斯，下一秒就轉身沒影了。
這也讓霍厄斯不得不隱匿起自己的身影,再出其不意地將其摧毀。
可他還是沒能找到K的身影。
按照他的理解，K很有可能是處於動態逃亡的狀態,畢竟他現在無法確定K的位置,而K也不可能坐在那裡等著他上門。
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在之前那次戰鬥中已經體現足夠了,霍厄斯現在也有著十足的把握，隻要K再出現一次,他就能夠徹底殺死他。
……如果真的有那麼輕鬆就好了。
霍厄斯依舊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好像K之前注視著自己的眼神，那樣的眼神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像是在打量著一件物品,又像是在注視著什麼令人豔羨的寶物。
一定要說的話，用[嫉妒]這個詞彙或許會更符合吧。
可是K為什麼要嫉妒自己？他有什麼好嫉妒的？？因為他身上的遺產之力？不……不隻是這些,直覺告訴霍厄斯，在那層表麵的原因之下，一定還隱藏著什麼其他的原因。
於是這一次他又參與了巨蛇的追捕行動,結果就一直發現有什麼人在跟蹤他……
不，與其說是在跟蹤，不如說是在光明正大的跟在他的身後。因為他的跟蹤隱匿技術實在是太差了,差到霍厄斯都不好意思說這是跟蹤。
亞瑟·格林。
霍厄斯記得他的名字，雖然也算是很久之前的記憶了……
金發的青年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要成熟了不少，無論是談吐還是強推方麵的成長,性格似乎也強硬了很多，起碼在堅持自己的意誌這方麵有所長進。
不過霍厄斯確實能夠確定對方是來找自己的,雖然他選擇的方式稍微有點笨拙……不過為了能夠偶遇到自己,假意接近巨蛇未免也太蠢了點。
霍厄斯輕輕地搖了搖頭,最終還是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看向了那隻金發的，脆弱的生物——
“你找我？”
……
亞瑟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麼順利。
他最開始都做好了失敗的準備了，畢竟淖爾也說遇到霍厄斯的可能性很小……可亞瑟又是不服輸的性格，在經曆了幾次生死磨難之後，他終於還是遇到了霍厄斯。
黑發的男人降臨之時似乎自帶一股莫名的壓迫感，那種感覺和歐曼帶給他的感覺不同——一定要說的話，歐曼給他的感覺更像是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壓迫感，畢竟歐曼似乎習慣性地戴上傲慢的麵具，那樣的疏遠感亞瑟也早就習慣了。
可霍厄斯原本並不是這樣的。
亞瑟總覺得，比起那個在Nd60公園四處逃亡還顯得極為狼狽的少年來說，眼前的男人幾乎是變了一個人，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影子了。
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很多啊……
“你在看什麼？”
霍厄斯的一句話很快讓亞瑟清醒了回來，隨即恍然。
“抱歉！！我好像很失禮地看了您很久！！”亞瑟有些慌亂地道歉，同時也伸出手抓了抓亂糟糟的金色短發，
“我，我隻是還沒怎麼反應過來，畢竟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您居然真的會出手救我，總之真的很感謝！！我來找您是為了能夠和您進行友好的合作——呃！我和那些想要利用您的貴族們不一樣……當然，我沒有貶低其他人的意思……嗚……“
看著眼前的青年手忙腳亂地想要解釋些什麼，最終卻哭喪著臉什麼都沒能說出口的樣子，霍厄斯一時半會居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是太緊張了結果連話都說不清了嗎……說起來他的臉看上去應該也沒那麼嚇人吧？還是說他是被遺產之力或者林恩嚇到了？？
霍厄斯思考了一會，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麵前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少年，最終還是放棄了思考。
“在談合作之前，我想知道——你能夠付出些什麼？”
“我知道您一直在尋找K的下落！！”大概是怕霍厄斯一言不合就走人，亞瑟急忙丟出了最大的籌碼，
“我們這邊，有一位曾經在城市研究院工作的前輩！他可以幫忙用定位的方式幫您找到K所在的位置。”
“城市研究院？”霍厄斯沉思著。
“對！這還隻是其中之一的籌碼，畢竟我們都知道您現在的處境不是很好……如果強行讓您免費幫助我們，我們自己內心也會相當不安。”
“這些都是目前能表達出來的最大誠意了！！當然！如果您還有什麼想要的，我也可以……”
“可以了。”霍厄斯打斷了他的話，他毫不意外自己如果再不出口打斷，對方能站在這裡說一天一夜，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如果你說的那位城市研究院的前輩在的話，我確實可以考慮和你們進行合作。”
“不過具體的合作內容是什麼，等我們談論之後再細定吧。”
……
咦！？這是同意了！？
亞瑟猛地抬起頭來，紫色的瞳孔亮晶晶的，像是含著一顆寶石。
“您同意了！？”
“嗯，我同意了。”
“太好了！！感謝您！！”亞瑟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起來，
“那事不宜遲，我們先離開這裡吧，這裡可能有點不太安全，畢竟平時也有不少人會……”
“不太安全？是指什麼？”霍厄斯歪了歪頭，有些困惑地詢問道。
“呃……”
話說到一半，亞瑟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一個人的話確實可以說不太安全，畢竟自從城市出事後，這裡到處都是鬣狗一半的法術印章持有者，貴族的走狗和撿漏的野生獵人隨處可見，席卷於城市邊角中的巨蛇能夠輕易地殺死任何人……
但是這一切對於霍厄斯來說完全不算威脅啊！！
霍厄斯他！他連K都不怕的啊！甚至他就是去找K的，那些巨蛇在他的手中就像玩具一樣被輕鬆捏碎，這怎麼能叫威脅……
於是亞瑟臉上的表情僵硬了。
“沒什麼事的話，就先走？”
望著對方有些發愣的表情，霍厄斯試探性地詢問道。
“好，好的，那我們先走吧！！”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亞瑟努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臉，一時間他的內心深處真的湧現出了不少東西，以前的記憶和現在的心情混雜成一團，變成了一堆難以言喻的感情。
哎，如果歐曼大人在的話，估計會做的比自己好太多了吧，畢竟那位大人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也從來不會因為一丁點小事而露出大驚小怪的表情。
不行！不能總是想歐曼大人了！！更何況歐曼大人和霍厄斯大人之間的關係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樣子，在人家麵前提這個，那不是雷區蹦迪嗎！
在內心中喃喃自語的亞瑟很快將自己的思緒拉扯到了現實，卻聽見霍厄斯的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在他的耳畔落下炸雷：
“說起來，歐曼沒有待在你的身邊嗎？我以為他起碼會帶上你。”
亞瑟：“……”
這算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他還以為霍厄斯和歐曼之間關係很差來著，但是從霍厄斯的語氣中聽著，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差？
“我太弱了點，歐曼先生讓我留在城市就好。”
最終，亞瑟還是乾巴巴地回答道。
於是他看到眼前的黑發青年轉過身來，再一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最終欲言又止，才微微點頭：
“確實，你太弱了。”
“……”
亞瑟一時間有些欲哭無淚。
他知道自己很弱了！就不要反複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巴了好嗎！！真的會很疼哎！！
“我們走回去吧。”霍厄斯戴上了兜帽，暗紅色的眸子再一次看向了他，
“遇到麻煩我會幫忙解決掉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也可以找我。”
“咦？”亞瑟愣了一下，下意識道：
“我還以為您會用空間係的法術印章之類的……”
剛剛說完這句話的亞瑟就恨不得立刻打自己一巴掌。
這不是廢話！如果人家要用的話為什麼一定要給自己用啊！他果然是因為罪刃隨手帶著他到處穿梭習慣了所以才下意識問出這種話了吧……
亞瑟一時間絕望極了。
完蛋了亞瑟，完蛋了，你在商場上混的如魚得水的經驗去哪裡了？你在麵對挑釁對象巧如簧舌的技巧去哪裡了？都還給歐曼了嗎！！
這麼說話完全就是在得罪人好嗎！！
“有原因的。”
完全沒有在意亞瑟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腦補了什麼的霍厄斯平靜地回答道：
“因為我的法術印章每天使用的力量有限，如果使用過度，會對我產生一定的負麵影響。況且我也需要保存力量來應對隨時可能會出現的K，因此平時能少用法術印章的力量還是少用比較好。”
……
亞瑟再一次目瞪口呆。
他說出來了？？
他居然說出來了？？
等，等一下啊！那個是你的弱點吧！！直接說出來不好吧？？這是對他信任的表現嗎？？不對，這或許是試探？？一般來說，強者是不會直接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其他人的……但是也不乏有那種刻意把自己的[弱點]暴露，但實際上並非真實弱點的人，這也是一種欺詐手段。
可霍厄斯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種人啊？果然還是沒有撒謊吧……不對，他為什麼要糾結對方撒沒撒謊啊，不管撒不撒謊好像對他來說意義都不大吧？麵對他這種弱者，他的本身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存在嗎？
有那麼一瞬間，亞瑟感覺自己的大腦快過載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同時也深深的歎了口氣，總覺得自己可能是被職場pua了太久，見過了太多人心險惡，結果每次見到一個人總會將對方向著最惡意的方向揣測……
雖然這樣的揣測也救了他不少次，但是在麵對霍厄斯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必要這樣吧……
……
霍厄斯雖然沒有察覺到亞瑟過於複雜的內心活動，但是看著身後的男人走走停停，他也多少意識到了什麼問題。
似乎從剛才起，亞瑟就一直不太敢正眼看自己。那並非是害怕的情緒，更像是某種小心謹慎？
是他的態度表現的太過於壓迫感了嗎？奇怪，明明他表現的也很正常，該回答的問題也都逐一回答了，霍厄斯覺得沒有比自己更好說話的人了。
果然還是因為不熟悉吧，或許多聊聊天就好了……
……
黑發的青年就這樣一路跟著亞瑟來到他臨時搭建起來的居住中心。
這裡原本是一片居民樓，亞瑟雇傭了幾個法術印章持有者重新建立了一下這個地方，勉強能夠讓人入駐了，才讓難民們暫時住了進去。
至於物資之類的東西，按照亞瑟最保守的計算，起碼還能消耗三個月。
三個月……說長也不長，但是起碼能支撐過這段時間了。
可是在那之後呢？
亞瑟還在痛苦思考著這些事情。
“是這裡嗎？”
霍厄斯伸出手指，指向了一旁的一排大樓。
“是的！”亞瑟點點頭，同時一直懸著的心也莫名放了下來，
“羅科先生暫時構架了一個臨時終端，這裡的每一個人的狀態都能立刻察覺到，如果有外來者侵略，我們也能第一時間發覺。”
“你選的位置不錯。”霍厄斯讚許地點了點頭，
“這一片區域是曾經城市政府級彆的官員居住的地方，有天然的屏障區。不過當這塊被夷為平地的時候也很難發現，你能找到這樣一個地方也著實不容易啊。”
“因為提前預測到了災禍會發生的可能性，所以我也提前準備好了幾個預測地點，其實我沒能想到能用得上。”亞瑟被誇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您也不用總是誇我，我其實也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優秀，這樣的事情其實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亞瑟這才發現，他每次和霍厄斯對話的時候，似乎都能有意無意地放鬆警惕，這也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明明對方沒有主動表現出任何親近的意味，似乎他聊天說話的風格就是如此，總能夠將氣氛向著最好的方向拉扯發展。
或許霍厄斯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可怕？
亞瑟默默地想著。
“每個人都能做到？”霍厄斯沒忍住笑了下，
“這還真不一定。”
起碼某個人就做不到……算了，總是誹謗林恩總感覺怪不好意思的，還是換個人調侃好了。
或許是因為霍厄斯本身就自帶強大的氣場，一路上亞瑟居然都沒有遭遇到什麼人找岔子，這也讓他稍稍鬆了口氣。
要知道平時他總會無意間遭遇不少人的挑釁之類的，之前的話都放出去了，那些貴族們自然也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現在的時間點恰好是發放物資的時候，一群人正在那邊排著長隊，去接手發放下來的麵包和水。他們的臉色看上去都差極了，麵孔呆滯，動作僵硬，看得出來他們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嚇蒙了。
也是……畢竟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被一場災禍打擊地失去了家園和住所，甚至是重要的親人，這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吧。
霍厄斯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這些人，卻總覺得有點難過。
他的力量足夠強大，但是還是沒有強大到能夠保護所有人。
發放物資的時間是固定的，食物也隻有那麼幾樣。畢竟亞瑟和那些貴族們不一樣，他囤積糧食基本上都是囤積最容易保存的那一類，這些經過特殊加工後的麵包保質期可以存放很久，質地卻依舊柔軟，很適合填飽肚子。
而那些貴族們囤積的食物似乎是為了隨時能夠進行戰略轉移，並且在其他的地方紮根繼續尋歡作樂——他們似乎已經無法離開那樣的生活環境了，過於享樂的現實將他們侵蝕成了如今的模樣，這麼想想也確實蠻可怕的……
“……霍厄斯大人！”亞瑟試探性地看向了霍厄斯。
“不用這樣稱呼我。”霍厄斯輕輕地搖了搖頭，“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我也不比你大多少。”
那怎麼敢的啊！！
亞瑟糾結了老半天，最終還是換了個稱呼：
“霍厄斯先生，事情是這樣的，因為羅科先生好像正在研究一些東西，當他陷入到實驗之中的時候可能誰都沒辦法打擾到他，我等會會去問問他的，您可以跟著我先進去坐一會，或者留在外麵也可以。”
亞瑟的心情還是蠻複雜的，他也沒想到羅科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突然不合時宜地跑到實驗室去了……好吧，對於瘋狂科學家來說好像什麼時候做實驗都不奇怪，但是讓人家在門口等著也太不禮貌了！
有那麼一瞬間，亞瑟忽然有了種兩邊都不好做人的悲傷感。
“沒事，我不著急。”霍厄斯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
“你先進去吧，我在外麵逛逛就好。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和你說的。”
“啊……那好！”
得到了霍厄斯的肯定後，亞瑟這才鬆了口氣，很快向著研究室內跑去。黑發的青年看了會他的背影，繼續沿著排樓的邊緣向前走去，默默地注視著每一處坍塌的廢墟。
一，二，三……
他的眸子毫無感情地掃視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角落，眸子裡浮現出了幾分冰冷。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