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虞最開始聽到的是AI搬行李的聲音——滑輪在地板移動, 將池晏的所有物,推進另一間臥室。
接著是池晏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皮鞋清脆地敲著地板, 他在慢慢走進客廳。
儘管書房的房門緊閉著,這些若有似無的噪音, 仍然吵得鬆虞心煩意亂。
它們都在無情地提醒著她:
另一個男人正在入侵自己的生活空間。
而她卻無法拒絕。
但她仍然近乎於自虐一般,不肯重新戴上耳機。而就在此時, 她又聽到了一點奇怪的機械聲。
像是有什麼東西爬了出來……金屬的細肢節, 在地板上敲擊,爬行,擴散開來。
噠噠噠,噠噠噠。
隔著門板, 這細微而不和諧的聲音,仍然讓鬆虞感到強烈的不適。
這下她徹底不能忽視外麵的動靜。索性站起來,打開了門。
“你在搞什麼?”
似乎有什麼東西擦著她的拖鞋輕輕掠過,不容忽視的冷意——
她低下頭,看到一隻金屬小蜘蛛,外殼閃著寒光,靈巧地從她腳邊爬過。
她吃了一驚,差點一腳踩上去。
但這金屬蜘蛛的反應卻更敏捷。八隻腳奇快無比,繞過了她, 蹭蹭地往裡爬。
猛地鑽進書房, 消失在牆麵看不見的罅隙裡。
鬆虞抬起頭, 聲音裡有一絲難得的驚惶:“這是什麼東西?!”
“AI警報係統。”池晏微微一笑,“嚇到你了嗎?”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
外套搭在一邊,池晏單穿著襯衫,袖口挽起。結實有力的小臂, 把玩著一隻銀色的金屬球。
蜘蛛正是從那裡源源不斷地爬出來。
“彆怕,機器而已。”他淡淡道。
池晏輕輕碰了碰球體。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蜘蛛的金屬外殼慢慢褪色,鬆虞眼睜睜地看著它們的身體一點點變成透明——最後徹底隱匿在空氣裡。
這畫麵令她不由自主感到心驚。
“這……到底是什麼?”
池晏懶洋洋地將金屬球放在茶幾上:“AI警報係統。還未上市的實驗品。”
鬆虞:“……實驗品?”
但接著她卻聽到了“叮”的一聲。
池晏:“唔,裝好了。”
“關燈。”他吩咐道。
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慢慢地亮了起來。
鬆虞睜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一副極其神奇的畫麵——
空氣中滿是銀色的絲線,它們徹底地包裹了整個客廳。
薄如蠶絲的銀線,在月光的照耀上,發出淡淡暗光。
她下意識回頭。
書房的落地窗亦被織上了同樣絲線。
回想起方才那些幾乎看不見的小蜘蛛,鬆虞頓時覺得,自己仿佛站在一間巨大的蜘蛛巢穴裡。
但這畫麵亦真亦幻,反而帶著某種說不出的美感。
她情不自禁道:“我可以碰一碰嗎?”
“當然了。”
她輕輕伸出一根手指。
在觸碰到絲線的一瞬間,那輕而薄的蛛絲,卻像浮動的霧氣一般,立刻散開了。
池晏:“對於係統可識彆的安全人物而言,它們是不存在的。”
“那可疑的人呢?”
“會觸發警報。”他輕描淡寫地說,“假如有任何證據表明,此人具有潛在的危險性,他會被……當場絞殺。”
這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隔著重重絲線,池晏的臉仿佛被陰影分割開。
他神情淡淡,英俊而冷酷。
“想看看嗎?”他又問鬆虞。
好奇心大過一切。她不由自主點頭。
“那你往前站一站。”他懶洋洋道。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鬆虞還是依言照辦。接著她就看到池晏輕輕抬手,將手中的槍朝自己扔了過來。
槍在半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準確地落在她懷中。
懷中的重量立刻告訴鬆虞:他又將彈夾裝了回來。
“對我開槍。”他說。
鬆虞:“什麼?”
但看著他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她大致能猜到會發生什麼。
於是她咬咬牙,毫不猶豫地舉起槍,瞄準,射擊——
子彈對準池晏的眉心。
破空而出。
他定定地看著她,嘴角含笑,眼睛都沒有眨。
開槍的一瞬間,鬆虞心想,他還真是個瘋子。
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如果所謂的實驗品出了故障,他怎麼辦?真的死在她槍下嗎?
拿自己的命賭博,就這麼好玩?
但子彈在半空中驟然停住。
它被看不見的蛛網嚴密地包裹住,柔軟的蛛絲上泛起一陣電流般的銀光。
片刻後,子彈……消失了。
池晏懶懶一笑:“好玩嗎?”
鬆虞:“瘋子。”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是那樣僵硬,後背都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明明她才是那個開槍的人,但她卻如此緊張。
她隱隱地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垂手,手指卻還不自覺地握緊了槍身。
池晏:“我說過了,這家酒店的安保係統需要升級。”
他又碰了碰金屬球體的控製器。
光影交錯的蛛網,立刻慢慢隱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曾門雖然死了,但並不代表貧民窟就是安全的。”他淡淡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住在這裡。”
而鬆虞突然也從這段話裡明白了什麼。
她慢慢地說:“更何況,你的身份也很特殊。”
眼前的人不僅是一部電影的製片人,還有極大的可能,會成為未來的S星總督。
所以他足夠警惕,他也需要這樣級彆的安保係統。
她不禁問:“這東西一直在你的房間裡嗎?”
池晏扯唇:“是啊。”
他們在沉靜的夜色裡對視。
月影從陽台的玻璃裡傾瀉而下,照拂著他修長的身影,他像一棵樹。這一幕竟有種難言的靜謐。
鬆虞一怔。
之前她一直覺得池晏今晚的這一係列反應都瘋得莫名其妙,但此刻她才明白,他這樣做是師出有名。
他的確是從那架莽莽撞撞的無人機裡,察覺到了某種潛在的隱患。
雖然看似反應太過激,但總算是……出於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