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1 / 2)

基因迷戀 豔山薑 9336 字 4個月前

鬆虞唱歌的聲線很澄澈。

像噴氣飛機劃過天空時, 總會留下一道白煙。

這聲音很溫柔,也很自由。

“The clouds in Camarillo

Shimmer with a light that‘s so unreal”

她所唱的是一支全然陌生的歌曲。旋律很簡單,有種童謠一般的輕快與朗朗上口。但是在不斷地重複之中, 卻意外地產生了一種和諧而寧靜的美感。

一旦開了口,鬆虞內心的忐忑就全部都消失了。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唱歌竟然是一件如此解壓的事情:一切混亂的、未知的情緒,都隨著旋律傾瀉而出,又慢慢地融化在漫天的星光裡。

池晏定定地看著她。

當然,這一幕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的想象裡, 出現在每一個輾轉反側的深夜。但當它真正發生時, 他才明白,原來所有的想象都是如此蒼白。

陳小姐坐在藤椅上,沐浴在氤氳的月色裡,輕聲唱一支陌生的、遙遠的歌謠。

她背後的天空漆黑一片,像一塊嚴嚴實實的、黑暗的幕布。

黑暗, 那本是池晏最熟悉的顏色。

但這一刻。他仿佛透過陳鬆虞,和她低回婉轉的聲音,看到了很多東西。

日光。蔚藍的天空。無形的風。上升時破碎的、五顏六色的泡沫。

突然之間,他的手指幾乎是無意識地撥動了琴弦。

一個不可思議、卻又無比真切的想法出現了:

他想要為她伴奏。

第一個音當然是艱澀的——

遠遠比方才彈奏《流行的雲》時更困難。畢竟他從來沒有學過彆的曲子。但奇怪的是,隨著他繼續往下彈, 一切的陌生感都消失了。或許是因為鬆虞的聲音在溫柔地指引著他,令旋律都無師自通地從他指尖往外湧動;或許是因為他們原本就共享著所有,默契、記憶、靈感、情緒。所有她熟悉的東西,他都不應該感到陌生。

聽到清脆的吉他樂聲響起時, 鬆虞當然也吃了一驚。

她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

卻見池晏抱著吉他,顫動的長睫在眼瞼下打出一圈扇子般的陰影。神情仿佛比他剛才彈奏那首多年的故曲時,還要更加專注和入神。

她不禁微笑起來, 繼續唱下去。

就像是鼓勵。

“I think my spirit will be happier”

“With the stars in outer space”

吉他的演奏起先是生澀的,像第一次跳舞的年輕人,在星空下笨拙地轉著圈圈;但很快就變得流暢而自然,完美地融入到她的清唱裡。

一根樹藤攀附著另一根藤,漸漸交纏起來,變成通天大樹。

一路攀上雲端。

*

一曲結束,他們本該就此告彆。

但不知為何,兩人都還戀戀不舍地待在陽台上。某種心照不宣。

鬆虞仰頭望著天幕。隻覺得這一刻身心的放鬆,甚至比任何一場甜夢,都還要來得更讓人慰藉。

而池晏慢吞吞地站直了身體,將吉他放在一邊,坐在了她身邊的藤椅上。

兩人的手肘微妙地碰到。她再一次聞到他身上那股蜂蜜般的香甜氣息。但這一次鬆虞能夠辨認出,這其中或許還夾雜著某種沐浴後的清香。於是她不禁古怪地看了池晏一眼:使用這樣的沐浴液,似乎與這個男人的風格完全相悖。

沒想到直直撞進了池晏的眼裡。

對方含笑地,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這一刻鬆虞竟然隻覺得慌亂——仿佛自己方才所見到的漫天星辰,都藏在這雙眼睛裡。膠著的電流,從彼此眼中劃過。

但她終於還是若無其事地轉過頭。

“這首歌叫什麼?”池晏問。

“《The Clouds In Camarillo》。”她說,“因為你的《流行的雲》,就突然想到了它。”

他不禁失笑:“這聽起來是一首會讓人快樂的歌。”

“恰恰相反。”鬆虞說,“這首歌很悲傷。”

池晏:“嗯?”

鬆虞:“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們有很多時間。”

她扯了扯唇,放鬆地將後腦枕在藤椅上,舉起水杯抿了一口,之後才用一種懷念的口吻道:

“這首歌是主唱寫給他的母親的——更準確來說,是他以母親的名義所寫的。在他兩歲的時候,母親就被送進了一家位於Camarillo的精神病院。九年後,她在那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想象裡,這是母親從精神病院的窗戶裡看到了雲的時候,想要對兒子所說的話。”

“很悲傷,對吧?但是也很……美。”鬆虞望著天空,喃喃道。

但她並沒有注意到,池晏在聽到“母親”二字的時候,神情就已經很不同。

仿佛某種脈脈溫情的氣氛,都隨著兩個字而煙消雲散。

他伸長了腳尖,輕輕碰了碰旁邊的吉他。像一隻受傷的動物,下意識地撫摸陳年的傷口。

轉身又背對著鬆虞,點了一根煙。

苦澀的煙草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

衝淡了薄霧般的甜香。

“美?我不覺得。”他吐出一口煙圈。

“為什麼?”

“他很可悲。他在幻想母親對自己的愛,但實際上,他隻是被她拋棄了。”

鬆虞注意到他聲音裡突然的鋒芒。

她不禁揚起下巴看池晏。

但隔著嫋嫋煙霧,那張英俊的臉也變得模糊。

最後她搖了搖頭:“我相信她一定是愛他的。”

他輕嗤一聲:“如果她還對自己的兒子抱有任何感情,就不會拋下他自殺。”

鬆虞溫和地說:“這樣說實在是太過於嚴苛了,她是母親,但也隻是一個病人。她所擁有的愛隻有那麼多,即使她全部都給了自己的兒子,她依然是殘缺不全的。”

“你看,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是愛無能的。他們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愛彆人,但是卻帶著一身尖銳的棱角,越想要去愛,反而越會傷害到對方。”

“真正的悲劇在於,從來沒有人教導過她,究竟怎樣才是正確的、愛的方式。這個世界沒有給過她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