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二(1 / 2)

基因迷戀 豔山薑 15611 字 4個月前

(基因迷戀);

nelly進電影院的時候,手中拎著一大杯雙倍濃縮咖啡。

否則她很擔心自己在看電影的中途睡著了。

九十分鐘,這時長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在大銀幕上看過一部超過六十分鐘的電影。

短視頻的流行是從流媒體開始的。

二十一世紀初期,觀眾們用手機看短視頻,來填滿自己的碎片時間。但漸漸地,觀影習慣也被改變了——既然五分鐘就能獲得滿足,為什麼還要浪費兩小時呢?

對於創作者來說,同樣也是如此:既然五分鐘的視頻,也能獲得上億的點擊率,為什麼還要花上幾個月甚至於幾年時間,去吃力不討好地拍攝一部電影長片呢?

這是一個浮躁並且冷酷的時代。流量和效率才是王道。

於是這場關於電影的革命,自下而上地無聲進行。最終潛移默化地,重新定義了自1895年以來所形成的「電影」概念。

所有人都習慣了新時代的電影敘事。

好萊塢的經典三幕劇模式徹底被摒棄了。交代——危機——**,現在隻剩下危機和**。甚至於沒有危機,隻有**。已經沒人再有耐心去理解故事背景,去見證一個角色從弱到強,更罔論去感知一個複雜的情景,一種微妙的情緒。

生命是有限的,而信息是無窮的。既然如此,那就簡單一點,再簡單一點。用最快的時間,抓住觀眾的眼球。在最有效的敘事裡,獲得最大化的感官刺激。

這個時代,不再是創作引導著思考,而是娛樂侵襲了大腦。

*

nelly是直接從被圍堵的基因檢測中心趕過來的。

作為一個年輕而充滿活力的抗議者,她始終衝在遊/行的前線。在某一天靜坐的途中,又依靠自己超強的手速和技術,同時開著五個搶票插件,成功地搶到一張陳導演新作首映禮的電影票——

“搶到了!!”她開心地大叫道。

而周圍她的同伴們,則是一臉沮喪地舉起了手機:購票頁麵上隻有明晃晃的三個大字:【已售罄】。

足以說明這場首映禮的票有多麼珍貴了。

後來他們聽說暗網上有人炒到了三十倍的黃牛價,同伴們笑著對nelly說“你這搶到的不是一張電影票,而是市中心的一個廁所”。

舉辦首映式的是目前首都星僅剩的一座千人大劇院,高達三層樓。nelly的這張票則在二樓。一眼望過去,視野裡隻剩黑壓壓的人頭,耳邊像是一場蜜蜂的奏鳴曲,無數人在極其興奮地竊竊私語著。

很快主創一一上台,而nelly隻覺得自己變成了無情的鼓掌機器,無論每個人說些什麼,她的本能都隻有用力拍掌,掌心都拍到發紅,隨著人潮一起放肆尖叫。

但是將氣氛帶到了最**的,卻是最後的合照環節。當陳導演和chase站在台上的時候,她愣了一秒,心本能地提到了嗓子眼——

一種奇怪的緊張感,攫住了她的心。

接著激動異常的心情,促使她再一次高聲叫了出來,用力地舉起了手機,竭力維持手臂的穩定,拍下了今天自己最滿意的一張照片。

高大的男人,微微低頭,笑著看向身邊的女導演。

真奇怪。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甚至沒有任何肢體接觸,不過隻是一個耐心傾聽的姿勢。

但那一刻,在數千人的注視之中,他的眼裡隻有她。

誰都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麼。

那是一個秘密。

電影開場前,她迫不及待地將這張照片發給了自己現場的朋友。

【nelly:「圖片」】

【nelly:你看你看我磕到了什麼!】

之後她就禮節性地將手機塞回了包裡。

帝國在知識產權的維護上一向很嚴格。電影開始前也會有專門的貼片廣告來提醒觀眾,根據《帝國電影產業促進法》規定,對正在放映的電影進行拍攝或者錄音錄影是違犯行為,一旦被發現就會被處以高額罰款。

但即使如此,很少有人能忍住在看電影途中不玩玩手機,跟人聊聊天什麼的——尤其是,這部電影還有九十分鐘呢。她隻希望自己能堅持開頭二十分鐘吧。

屏幕暗下去。

周圍的人也慢慢地變得鴉雀無聲。

直到看了快一半的時候,nelly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怎麼碰過那杯咖啡。

從電影開始的第一秒鐘,她就完全被這個故事給抓住了。

影片始終以一種極其精妙的雙線敘事在並行,圍繞著一個神秘而英俊的男人所展開。

過去的沈妄——現在的沈妄,悲慘的貧民窟往事與殺伐果決的金錢帝國,分明是磁鐵冰冷的兩極,卻又蘊含著火山熔漿般的高溫。節奏緊湊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但與此同時,不動聲色的懸念,卻始終隱藏在一環扣一環的劇情**背後:

沈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的過往與現在,是一塊又一塊尖銳的鏡麵碎片,被有條不紊地拚湊起來,變成一麵破碎的鏡子。

或多或少,每個人都能從他身上找到幾分自己的影子。那是掙紮的人性,是在深淵邊遊走、又不斷被深淵所凝望的自我審視。

直到影片結尾,在一段大師級的交叉蒙太奇和閃回裡,堆疊的、矛盾而複雜的情緒,終於被推上了最高峰。

這個男人的悲慟和榮光,都被時代的光輝所照耀著,也被時代的浪潮所推動著。

突然之間,nelly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輕輕按壓著自己的心臟。

她的心居然跳得這麼快,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

原來看一部電影,也會讓人有如此心潮澎湃的感覺。

——九十分鐘這就過去了嗎?

那這一定是她所度過的最值得的九十分鐘。

沒碰過的咖啡已經冷了。手機不斷地在膝蓋上的手提包裡振動,但她根本置若罔聞,始終隻是目不轉睛地望著銀幕。因為根本不舍得錯過影片的任何一秒。

海上的落日,慢慢沉入鉛灰的大海。

銀幕陷入漆黑,接著是一行新的字出現。

「導演:陳鬆虞」

影廳裡的一千多人,凝視著這幾個字,短暫地陷入了靜默。

黑暗之中,不知是誰站了起來。放映機的光線,照得臉上的淚珠像是鑽石般熠熠生輝。

接著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掌聲持續了接近十分鐘,幾乎快要將這座影院給掀翻。

雷鳴般的掌聲裡,夾雜著不知是誰的呼喊:

“太好了!”

主創們也再一次站上台,向觀眾深深地鞠躬致謝。

好幾個演員的臉上,仍然殘留著淚痕。

nelly的手掌都被拍得通紅,像是兩塊硬邦邦的烙鐵。

她睜大眼睛,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舞台上的人。

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竄進她的心頭:

陳導演一定非常愛自己的角色。

她一定將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到了這部電影裡。

她高舉一支嘔心瀝血的畫筆,一把獻祭靈魂的刻刀,才能夠塑造出沈妄這樣一個人。

她從泥濘裡摘出森森的白骨,再填上血肉和皮膚,最後將自己的心臟掏出來,塞進那具空洞的軀殼——於是沈妄活了過來,共享她的心跳和血管,和她一起熱烈地活著。

從銀幕上,一直活到銀幕之下。

再也不會有這樣一部電影,凝聚著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意了。

nelly顫抖著手,打開手機,想要和其他朋友們共同分享此刻排山倒海般的情緒。

但仍然惺忪的視線,在觸及屏幕裡的聊天記錄的一瞬間,卻再次僵住了。

是誰大半夜在廣場上擁舞,一目了然。

此刻在舞台上,這兩個人倒是一本正經地裝著不熟,站得也很遠。

但chase將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裡,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大多數時候他都低著頭,漫不經心地聽著。隻有在導演說話時,才會立刻抬起頭來。隔著茫茫人海,誰都明白,他在看她。

手指繼續往下拉,nelly看到視頻後朋友發來的一句話:

【恭喜你,搞到真的了。】

*

公眾人物的戀情被曝光,通常是以什麼方式?

即使在這個時代,好像也並沒有太多創意可言。

無非還是那些老一套。

令人浮想聯翩的捕風捉影:被無人機偷拍到坐同一個飛行器,在同一家高級餐廳吃飯,進入同一間私人公寓或者彆墅。

不然就是極少數的特例,一出手就直接曬大尺度的親密照。當然這多半就是在自我炒作了。

但是——陳鬆虞和chase這個視頻,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甜得牙酸。恰到好處的浪漫,耳鬢廝磨的濃情蜜意,誰都演不出來。戀愛綜藝的金牌製作人都想不出這麼情真意切的橋段。

【狗糧吃撐了:我昏了,這兩位真以為自己是素人在約會啊?】

【沒有世俗的**:感謝男女菩薩深夜出街普度眾生。】

【資深磕學家:不不不,你從視頻裡就能看出來了,當時這兩個人還在曖昧階段。】

【我命運般的豬咪:???how?】

【資深磕學家:看肢體語言,看眼神,這就是雙方剛剛墜入愛河、還在互相試探的反應。】

【流淚貓貓頭:大師專業!!那大師能不能再分析一下剛才的直播?!】

【資深磕學家:還用分析?你自己看他們的手啊。】

——雪白的指尖無意識地移動著,沿著鑽戒的弧度,畫出一個微妙的菱形。

鬆虞坐在空無一人的後台,目光晦暗。

作為事件的女主角,她得知這個突發情況,也不過比影院裡的其他人早了十幾分鐘。在影片出片尾字幕的時候,張喆貓著腰過來,一臉尷尬地給她看了網上的視頻。

一小時之內,視頻播放量竟然已經破了千萬。

於是她從座位上站起來,瞪了池晏一眼,將外套脫下來扔到他身上,才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上台,走完了映後的簡短流程。

對方一臉無辜地站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跟上來。

當下的氣氛還是一片祥和。在場的媒體都是拿著邀請函來的,不會突然為難人。觀眾們也還沉浸在影片的情緒裡,顧不上追究八卦。

真正的難題是在散場之後。當觀眾們開始有序退場的時候,所有人都發現,影院已經被裡三層外三層的無人機給包圍了。

那真是難得一見的盛景。像是一團漆黑的蘑菇雲將碩大的建築給包裹起來。

近來由於社會動蕩,娛樂圈也變得氣勢低迷,一樁轟動的戀愛八卦,最適合用來提振士氣。所以此刻人人都等著事件的男女主角出來給個交代。

隻有男女主角還懶洋洋地坐在後台。

一個在玩戒指。

另一個低頭望著對方,從口袋裡拿出一盒薄荷糖,塞進嘴裡。

池晏輕輕地咬了咬薄荷糖,聲音含糊地說:“不是我。”

鬆虞扯了扯唇:“我知道。”

倒不是真害怕外麵的記者,想脫身總有辦法的——但是誰都不高興被莫名其妙地逼到一個這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