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池晏視角(已補全)(1 / 2)

基因迷戀 豔山薑 16697 字 4個月前

(基因迷戀);

池晏回到s星,就重新開始忙得昏天暗地。

其中最緊要的一樁事,是他終於接到了時任總督梁嚴的那通祝賀電話。對方在電話裡正式承認了自己的敗選。

一周後,池晏按照流程,前往總督府,與梁嚴進行了一次禮節性會晤。

儘管此時的梁嚴已在競選中一敗塗地,但過渡期間的他,名義上仍是總督。隻是政治權力受到了諸多限製。

這場會晤稱得上是相當之暗流湧動。

表麵上,兩人始終和和氣氣,賓主儘歡。梁嚴也在儘心儘力地為自己的繼任者介紹著諸多事宜。

但實則從各種不足為人道的細節上,他都在不遺餘力地使絆子。

例如從進門起,梁嚴就故意讓池晏乾等了快二十分鐘。

在與池晏說話的時候又頻頻打斷他的話。

但這年輕的男人始終不言不語,臉上含著溫文的笑。

像是拔了牙齒的老虎,沒有半點脾性。

梁嚴心中詫異之餘,漸漸腰杆也挺直了起來。

或許這家夥也不過如此。他心想。

最後站在行政辦公室裡時,梁嚴明顯有點得意忘形了。他心念一動,不禁出言暗示道,自己另有要事在身,或許無法再參加新總督的就職典禮。

這顯然是個極其失禮的行為。

但池晏仍然不為所動。

他沉默著,環視這間富麗堂皇的辦公室。

一切都和他夢中的情境毫無區彆。

一張桃花心木的長桌,正對著四季盛放的玫瑰花園,而深紅的牆壁上,亦觸目儘是浮雕、名畫和巨幅的掛毯。這令他感到厭倦和乏味。

他抬起頭來,望著站在麵前一臉竊喜的中年男人。

突然淡淡微笑著,用指節敲了敲桃花心木的辦公桌:“這張桌子好像有點空了,是嗎?”

梁嚴一怔。

接著手心慢慢地冒出了冷汗。

這桌上本該有隻古董花瓶,但是卻被他私自帶回府邸裡把玩,又在盛怒之下,失手給砸了——他自覺這事做得不夠體麵,從未對任何人提及過。

池晏怎麼會知道?

再一次觸及到對方的目光,梁嚴不禁感到內心凜然。

這年輕人仍然是那樣眉眼懶散,嘴角含笑。

但梁嚴終於明白,原來這一整天下來,池晏並非是在忍耐。

他根本隻是漫不經心。

整個s星都已經是他的。

何必再跟自己計較這一兩句口舌的得失?

這之後,梁嚴自然不敢再造次,隻是本分做事。

會晤很快結束,兩人慢慢往外走。恰好內務管家過來,恭敬地問池晏,是否需要另外安排陳小姐來總督山參觀。

“找她乾什麼?”他挑眉笑道,“她很忙。”

對方忙道:“但她是未來的女主人……”

按往常的規矩,總督府的裝潢風格是否需要調整,該重新購置什麼新家具,這些事都該由女主人來操持。

但池晏卻隻是瞥了他一眼:“不用。這種小事不要打擾她。”

內務管家低下頭:“是、是的。”

當然,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小事,反而開始懷疑這隻是總督大人的托詞:到底兩人還未結婚,那位陳小姐,也算不上什麼正經女主人。

他嘴唇嚅嚅,又想要說些什麼。

卻聽到池晏繼續道:“未來我們也不會住在這裡。”

他愣住了。

不住總督府?

這太沒規矩了。從來沒有哪一任總督開過這個先河。

但對方的口氣卻是這樣理所當然,讓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不敢真正將規矩掛在嘴邊,過了半天才躊躇著,隨便尋了個由頭:“那、那麼安保問題……”

“這對我而言,也從來不是問題。”池晏似笑非笑地說。

他說這句話時,儘管仍是對著管家,反而很平靜地看了梁嚴一眼。

但就是這淡淡的一眼,卻讓對方在一瞬間毛骨悚然起來——仿佛他站在冰麵上,切實地聽到了破碎的“喀嚓”聲。

他全部知道了。

梁嚴心想。

知道自己曾計劃在大選夜派人出去製造混亂,給他潑臟水;也知道當他在集會上遇襲的時候,自己故意命令星際警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拖延救援時機。

但此時此刻,他們仍然能夠這樣心平氣和地站在一起,交接工作。

他從未見過哪個年輕人有這樣深的城府。

突然間他隻覺得慶幸——幸好,自己不曾真正做過什麼。

否則一朝倒台,等待他的,又會是怎樣瘋狂的報複?

*

但即使梁嚴不再明裡暗裡地使絆子,池晏又有雷霆的手段,總督這個位子仍然是不好坐的。他一度忙得幾夜都不能闔眼。

因為梁嚴扔給他一個爛攤子。

也因為他們所正麵臨的,是一個空前緊張和嚴峻的時代。

無論對於s星,還是首都星,都是如此。

經過多輪談判,首都星長達數月的大遊/行,總算告一段落。

但基因檢測中心仍然元氣大傷,不僅徹底失了民心,還成為了高層眼中的棄子。

為了能儘快平息民憤,他們隻能推幾個人出來做犧牲品。

而胡主任就是背負著罵名,被辭退的人之一。

他從來都是天之驕子,名校畢業,此後一路順風順水,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做到了基因檢測的中層。他隱約也知道身邊有些同事在私下做些什麼勾當,但他向來對此不齒。

沒有想到,大船傾倒的時候,自己無權無勢,反而成了第一個被推下水的人。

從前他有多麼受人歡迎,現在就吃了多少冷眼。整天隻能坐在家裡喝悶酒,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沙發上。

妻子早已經帶著孩子回了娘家。照著她的話所說,他們本來也是靠基因才結婚的,根本沒什麼感情基礎,這能有多作數呢?

某一天晚上,他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電話裡,一個冷淡的嗓音響起來。

“胡主任?”

“彆這麼叫我。我早不是什麼主任了。”他頹然地說。

“你可以是。”對方輕笑一聲,“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

“什麼邀請?”

不知為何,暗夜裡,這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魔鬼的邀請,格外地蠱惑人心。

他仿佛預見到了什麼,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商業檢測。”對方說。

接下來,電話另一端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解釋了自己的來意。

原來給他打電話的,竟然是現任s星總督。

對方宣稱自己在考慮建立一個全新的基因檢測中心,並邀請他去s星就職。

但不同於首都星的強製檢測,這座新的檢測中心,將完全是作為一家商業機構而成立。

付費提供服務,並且僅僅作為一項技術參考,為公民提供建議。

池晏淡淡地說:“我尊敬你作為科學家的操守。但是你我都很清楚,任何技術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即使在生物學的範疇內,你們的檢測結果能夠絕對準確,決定兩個人是否真正匹配的,也不可能隻是生物基因。”

“所以,這不應該是一項標準。但它的確可以是一種選擇。”

胡主任坐在漆黑的房間裡,緊緊地握著電話。

手邊還堆著一堆空酒瓶。但不知何時,酒已經醒了。

而他聽著這位年輕政客,緩慢而懶散的語調,心聲巨震。

一字一句,都太精準,正中靶心。

令他豁然開朗。

也令他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胡主任真正落魄後,他萬萬沒有想到,還肯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並非是自己的家人、愛人,反而是一位已故同門師妹的丈夫和女兒。

師妹的女兒是個女導演,自身基因有缺陷,所以他幫著安排過幾次內部體檢。除此之外,以他作為主任的權限,也做不到什麼了。

說到底,其實他並未幫過這一家人什麼大忙。

但師妹的丈夫陳先生,了解到自己的糟糕境況,竟然還願意再拉他一把,多次邀請他去自己家裡。吃飯,喝酒,聊天。

偶爾也會見到師妹的女兒。

不過這位陳導演工作忙,很少出現。多數時候隻有他們兩人。

某天夜裡,兩個失意的中年男人,都喝得爛醉如泥。

胡主任醉醺醺地揪著陳先生的衣領,大喊道:“基因檢測有什麼錯?!這明明是一門偉大的科學!它幫助了多少人,它改變了這個時代!”

陳先生也用力地打了個酒嗝:“是啊,假如沒有基因檢測,我怎麼可能會娶一個……這麼好的老婆……她那麼好……”

說完這句話,他就重重地趴倒在桌上,不再說話了。

起先胡主任以為他是睡著了。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他卻隱隱地聽到了啜泣聲。

慢慢地,啜泣聲又變成了嚎啕大哭。

“我有罪。”陳先生痛哭流涕地說,“我們明明從來不吵架的,可是為什麼那天晚上,我偏偏就跟鬼迷心竅一樣,說出了那些最惡毒的話?”

“我知道,我隻是恨自己太無能,沒有辦法給她們更好的未來。可是為什麼話說出了口,反而成了傷人的刀子?後來我想要挽回,但她就這樣走了……如果不是為了鬆鬆,我早該跟她一起去了,去地下求她原諒……”

這些話說得沒頭沒腦,胡主任直到最後也沒太聽明白。

他本身也喝醉了,渾渾噩噩,沒太放在心上。

直到此刻,chase那不緊不慢的語調,像是兜頭一桶冰,從自己的頭頂上砸下來。

鬼使神差地,記憶變得很清楚。而胡主任總算是徹底理解了。

其實當時這些話,根本就不是在說給自己聽。隻是一個男人在酒醉後,終於狠下心來,揭開了自己血淋淋的痂。

或許某一部分的他,也早已經隨著妻子而死去了。但過去的幽靈仍然形影不離,在每一個孤寂的夜晚,無窮無儘地審判著這個男人的過錯。

婚姻是需要經營的。匹配度再高的夫妻,也不會永遠恩愛,也也有可能要鬨到離婚。

因為說到底,即使兩個人再相似,他們仍然是不同的個體。要一起生活,就要互相包容、妥協和磨合。這是一生的學問。

基因匹配是一條捷徑。

但並不是萬/能鑰匙。更不應當成為一道繩索,捆住夫妻二人。

chase說得沒有錯,技術永遠不可能十全十美。

但技術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將效益最大化,隻取決於是誰在用,如何用。

於是此刻的胡主任,儘管有滿腹的話要說,但是嘴唇顫了又顫,終究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隻是輕聲道:“我聽說,你在s星名下有一個很美的科技園區……”

池晏微笑道:“當然。歡迎你來。”

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又緊。

胡主任不禁熱淚盈眶。

他的事業和信念都被帝國摧毀了。但這個男人給了自己第二次機會。於是他像是一根枯木,重新長出了新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