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變化(1 / 2)

穆晴坐在桌前, 袖子一撩,露出雪白的手腕,而後, 扯一截絲絹覆在腕上。

陸燃隔著那層絲絹為她探脈。

摘星等不及道:

“怎麼樣了?”

陸燃說道:“經脈已經修複得差不多了, 靈力運行順暢,修為境界應當是在元嬰中期穩定下來了。”

這一句話出來, 在場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隻是,穆仙子的經脈中,似乎有一絲魔氣?是因為當初用過魔功,還是因為心魔而滋生?”

剛鬆下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摘星暴怒:“你說話能不能一次說完?”

“這樣就挺好。”

穆晴抽回了手腕。

她的心魔一直未破,但也沒造成多大的影響,一時半會兒不礙事的。

千機子開了口:

“如果你還想進境,心魔之事必須解決。”

穆晴平靜地回答道:

“放心吧千師叔, 我在著手解決呢。”

穆晴拿起摘星劍,道:

“我想找個人, 需要千師叔幫忙卜算一下那人的位置。”

中州, 青雲縣。

縣城中有一戶小有財氣的人家,姓白。白家有一位小少爺,自幼體弱多病, 今年才七歲,就已經病得起不來床了。

“阿娘, 我是不是要走了?”

躺在床上的小孩喝著苦口的藥, 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緊緊皺起,他道:

“我是不是來不及看不見咱家桃園裡的桃花了?”

坐在床邊的貴婦人道:

“彆這樣說,曉曉, 阿爹阿娘就算散儘家財, 也要治好你。對阿爹阿娘來說, 你最重要,你若是走了,阿娘這顆心也要碎了。”

白曉曉在仆從的伺候下喝完了藥。

白夫人從一旁取過蜜餞,道:

“來,曉曉,吃些甜的。”

那蜜餞是從城裡的李記點心鋪子買的,又大又飽滿,離得近時,連嗅到的氣味都是甜的。

從旁伺候的方遊無聲地咽了下口水。

從前他還是方家的少爺時,這樣的蜜餞要多少就有多少,他一直都嫌太甜膩,不樂意吃。

可後來爹娘出了意外死了,叔叔嬸嬸奪了他的家產,將他趕出了家門。

他再也不是衣食無憂的少爺,甚至為了求生來到隔壁的青雲縣裡,入這白家成了仆人。

他是方家大少爺時,這白家給他提鞋都不夠。何曾想到現在,他會因為白家小兒吃藥解苦的一顆蜜餞,饞得直吞口水?

白曉曉道:“阿娘,我不想吃。”

“不想吃便不吃。”白夫人將蜜餞往盤裡一擱,道,“方遊,這蜜餞你拿去吃了吧。”

方遊討厭她這隨手施舍之姿,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再者,他是真的很想嘗一嘗那甜味。

他低下頭,道:“謝夫人賞賜。”

他接過蜜餞沒多久。

白家的管事匆匆忙忙地跑來了,道:

“夫人,老爺請到人了!”

“當真?”

白夫人欣喜地站起。

……

三日後,藥王穀的穀主穀雨子入了青雲縣,為白家小少爺白曉曉治病。

華發蒼蒼的老穀主為白曉曉把脈,道:

“天生頑疾,尋常方法醫不了,能活到七歲已經實屬不易。”

白夫人險些便拿著手絹哭出來。

她白家花重金請穀老出山,可不是為了聽這句話。

“莫急。”

穀雨子道,

“老夫隻說尋常方法不能醫,沒說我藥王穀救不了這孩子。”

站在一旁的白老爺道:

“老先生請說,隻要能救曉曉,無論是何方法,我白家都願一試。”

穀雨子看著白曉曉,問道:

“小孩,你有仙緣,可願一問仙道?”

白曉曉有些茫然。

此話一出,白老爺和白夫人情緒轉變,從悲傷變為驚喜,連連替白曉曉點頭道:

“自然是願意的。”

在這修真界,誰又不知修仙的好?問長生之道,於凡塵之人而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機緣。

穀雨子起身,從袖中拿了一瓶丹藥出來。

“原本該叫小孩習入門之法,從基礎一步一步地走,但奈何這孩子身體虛弱,按尋常方法來,隻怕熬不到引氣入體的那一日。”

穀雨子道,

“此丹乃聚靈丹,早晚各服一粒,一月之後,便可入煉氣期。”

穀雨子說道:

“這孩子不適合習我藥王穀之道,我會書信與山海仙閣,讓那邊派人來接這孩子。”

“隻是自此以後,此子求仙道,仙道遠凡塵,你二人與這孩子的塵緣,便要斷了。”

穀雨子捋著胡須,說道,

“趁山海仙閣之人未至,好好珍惜這天倫之情吧。”

白老爺和白夫人眼中流露出不舍。

可比之一家團聚,白曉曉能活久一些,對他們來說更為重要。

“多謝老先生指點。”

站在一旁的方遊,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去看,那瓶被放在白曉曉枕邊的丹藥。

早晚各服一粒,一月之後,便可入煉氣期……

……

當天的夜裡,眾人都已歇下,燈火已然寂靜的白家,忽然又吵鬨了起來。

“丹藥呢?曉曉的丹藥呢?”

白夫人遍尋不得丹藥,看著因為不舒服,臉頰逐漸泛紅的兒子,急得哭了出來。

管家當機立斷:

“將今日所有出入過這間屋子的人都叫來!”

不一會兒,白家大宅裡燈火亮起,一個個仆從站成了一排。

管家點了點人數,很快就發現少了一人:

“老爺,夫人,那個叫方遊的小子不見了!”

“快點找人!”

……

方遊穿著黑衣,避過燈火,從柴房後門爬了出去。他背著包袱,揣著懷裡的藥瓶,落地後便往城門的方向趕,連夜離開青雲縣。

有了這瓶丹藥,他一個月之後能進煉氣期。到時候他就能尋一門派,拜一位仙人為師。

若是仙人問他對修煉之事一竅不通,如何還入了煉氣期。他就答不知道,自己從未修煉過,莫名其妙就引氣入體了。

這樣,仙人應該會以為他是個天才,很樂意收他為徒。

到時候,他便真正的入了仙道。

他再也不會因命運的不公,而受凡塵裡的諸多苦難。叔嬸不能再糟踐他,也沒有人能再將他當做家仆使喚,他也再也不用為填不飽肚子而發愁。

他會拚儘全力,登上仙道的巔峰,就像那位世人口中都在傳的秦宗師一樣,風光不可一世。

方遊就這樣打定了主意。

對求仙問道的向往,對改變自身命運的渴求,徹底戰勝了奪走白曉曉的救命之藥的愧疚感。

他一路逃進了山林裡。

他氣喘籲籲地坐在樹下,摸出懷裡的丹藥,倒進手中,藥香味撲鼻而來。

方遊正要吞下。

他忽然看見,自己麵前有一股奇異的紫氣在聚攏,那紫霧之中,似乎有著一個拿木杖的人。

祁月笙道:“方公子,你可真讓我好找。”

……

穆晴和鬼怪們一起進了青雲縣。

她老遠就看到,這縣城裡有一戶人家燈火通明,至深夜不熄。有許多人舉著火把從裡麵湧出,跑到街上,在縣城裡挨家挨戶地敲門。

鬼怪們小聲嘀咕道:

“這家人半夜不睡覺做什麼?學我們鬼市夜夜笙歌嗎?”

“是出事了。”

穆晴吩咐道,

“你們找人,我過去看一下。”

說完,穆晴便落在了白家的院子裡。

白家的仆從見她突然從天而降,身上還佩劍,驚恐地拿火把指著她:

“你是什麼人?”

那敞著門的屋裡,抱著已經氣息不勻的白曉曉,為他拍背的貴婦人,聽見院子中的響聲,向外一望。

穆晴的氣質太不尋常。

隻一眼,白夫人就覺得她不是人間客。

白夫人意識到這一點,抱著白曉曉跑了出來,她站到穆晴麵前,膝蓋一彎,“撲通”一聲跪下了。

她仰頭望著穆晴,眼中含淚道:

“仙子,求您救救這孩子吧。”

一串靈鴿飛回了雲崖山,都是找千機子的。冬奉數了數,一共有十二隻。

一隻靈鴿隻能帶一張字條,一張字條能寫下的字有限。所以這送信的人,為了敘述一件事,直接寫出了十二張字條,送回了十二隻鴿子。

冬奉:“……”

靈鴿不是這麼用的!

這麼個玩法,他們馴養多少隻靈鴿才夠用啊?

冬奉知道這是穆晴乾的事。

翻遍整個星傾閣,也找不出第二個會私用靈鴿,還用得這樣肆無忌憚的人。

他希望師父能說一說穆師妹。

但是他心裡又明白,這說教之日恐怕永遠不會到來——他那位高冷的師父,不知從何時起,就跟被鬼迷了心智似的,什麼事都順著穆晴來。

冬奉:“……”

穆師妹是不是讓陸燃給師父下了蠱?

千機子不知道弟子心裡在想什麼。

他將字條一一展開:

“人沒抓到。”

之後,就是一段故事,講她到了青雲縣後遇到了一戶人家,方遊在這戶人家裡當家仆,逃跑前做了什麼樣的缺德事。

穆晴在最後寫道:

“這方遊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西洲的魔君祌琰,甚至連南洲巫族的祁月笙,都不及他一半可惡。”

有一句話說的在理——惡人比小人更君子。

這不是在誇讚惡人,而是在說小人有多讓人厭惡。

千機子讀完了信,拿起紙筆寫道:

“是你將人想的太好了。這世間殘酷,人心險惡,比妖魔更惡劣者從不少有,隻是你還沒怎麼見過罷了。”

穆晴出身於富家,七歲被帶至山海仙閣,拜天下第一人秦淮為師,受掌門豐天瀾親自教導,直到二十歲才又離開。

她活得過於順暢,哪怕後來叛離師門,也諸事順利,她所見之人,所遊之山川,所曆之風雨,都還甚少。

千機子寫完後,沒有讓冬奉把信傳出去。

他坐在桌前略一思量,手中起一把靈火,將已經寫好的字條燒成了灰。

他重新執筆,寫道:

“此人心性太差,以後必成修真界敗類。我會重新推算他之方位,幫你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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