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將棋盤掀了。”
千機子話語落下。
“轟——!”
冬奉看見星傾閣南側一角,有一團光爆開了。隨即他感覺腳下劇烈搖晃震顫,山崖碎石滾落,好似整個雲崖山都要塌了一般。
護山陣法出現,將落至半空的碎石一一卷回原位,修複了雲崖。
冬奉說道:
“那邊是地牢的方向!”
……
身在雲崖山的眾人,也都感受到了那陣險些將山體摧折的搖晃,聽見了那道巨響。
“怎麼回事?”
羅旭等合歡派弟子安撫道:
“各位稍安勿躁!是地牢裡的機關被觸發後,才發生了爆炸,不是災害,也無人攻山!”
有人問道:
“地牢?地牢的機關為什麼會被觸發?”
“還能是為什麼?”
另有一人譏諷著答道,
“某些被抓進地牢的人不安分,試圖逃跑了唄。”
南洲巫族祁家的人,已經亂成了一團。
“感覺不到方遊的氣息了!怎麼辦?”
“星傾閣的人來了,他們說那小子自己帶了繡花針,撬了門鎖要逃離地牢,觸動機關被炸了!”
“快寫信通知長老們!”
“找長老有什麼用?黑金鳳從這裡送信回南洲,需要五天的時間,五天啊,屍體都生蛆了!”
祁家的人暴躁道,
“那小子到底為什麼要逃獄?我們在這裡想辦法救他,他倒好,自己直接把命交代了!白送都沒他這麼便宜!”
“能不能用喚魂術?好歹先把他的魂魄聚起來。”
巫族立刻擺了喚魂的陣法。
他們將方遊的名姓和生辰八字置於陣法上。
主陣的那名巫族年輕人閉目感應片刻,搖了搖頭。
“魂魄已經碎了,隻能找到一些殘片。”
※
暴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後續的比試也遲遲無法開始。星傾閣便安排大家先回各自住處休息,等什麼時候比試能繼續了,再派人來通知。
千機子也不再盯著世界演武台。
“閉關了?”
千機子回了穆晴常待的那座樓閣,想邀她下一盤棋,卻得到了這麼一個消息。
摘星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回來之後就坐在那裡喝甜茶,喝了沒幾口就入定了,我怎麼也喊不醒她。過了一會兒,我就發現她修為在漲。”
這種情況,她應該是又要突破了。
穆晴已經是元嬰中後期的修為,再進就是後期,離化神期大能隻差一步。
千機子本該道一句恭喜。
但穆晴閉關的時機實在是不太對。
大比才剛開了個頭,雲崖山上聚著這麼多人。穆晴閉關時沒有防備,萬一被人暗算,出了差錯,麻煩可就大了。
而且……
穆晴在修煉這條道上,走得這樣快,真是一件好事嗎?
千機子道:
“我去找沉魚夜給她護法。”
※
山海仙閣,問劍峰。
祁元白躺在二樓窗沿上,一條腿曲著,另一條腿則耷拉著,時不時搖晃兩下。
他手中拎著一壺酒,時不時提起來,給自己灌上兩口。
“這天可真夠煩人的。”
祁元白抱怨道,
“下雨,下雨,整日就知道下雨。就跟豐天瀾的臉一樣,沒有個晴朗的時候。”
一道聲音響起:
“你有什麼意見?”
這句話冷颼颼的,叫人聽著就覺得心裡拔涼,凍人程度絲毫不亞於這深秋的雨。
祁元白:“……”
他從酒中驚醒。
他低下頭,發現豐天瀾正負著手,站在問劍峰的劍坪上,仰頭看著他。
那眼神看起來不善。
祁元白總覺得,豐天瀾可能是想用目光給他開個瓢,檢查一下他的腦子。
祁元白乾笑著道:
“小師叔,你怎麼來了?”
豐天瀾抬手,一道白影飛出。
祁元白接住,是一封信,說得更明白些,就是家書。
豐天瀾說道:
“你家裡召你回去。”
“小師叔要放我回去嗎?”
祁元白將信當做扇子,隨意搖了搖,道:
“師叔願意放我走,我卻不想回祁家。”
豐天瀾問:“為何?”
“我雖無巫族奇能,但血統返祖,回家要被當種豬的,要取十八個我不喜歡,但是巫族血統很純正的老婆,生孩子,生到長輩們滿意為止。”
祁元白歎了口氣,道:
“仔細想想,還是被禁足在問劍峰更自在些。”
豐天瀾:“……”
其實也沒他說的那樣不堪。
他血統返祖,被巫族敬為神明。他自出生起就被內定,要成為巫族未來的族長。等以後巫族統一了修真界,他就會成為修真界皇帝。
但祁元白就是不樂意。
他繼續說道:
“我一日停留在山海仙閣,巫族就一日不敢妄動。這也算我為維護修真界和平出了一份力吧?”
“祁元白,巫族族長之位你無意。”
豐天瀾站在樓下的劍坪上,問道:
“山海仙閣閣主之位,你可有意?”
“……哈?”
祁元白從二樓窗台上跌了下來。
※
修真界的暴雨還在持續。
不見日月的黑雲中,青白雷電流竄,轟隆隆的響聲在雲層間悶滾。
東洲平原上,法華寺。
此地屹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紅塔,比供養佛門聖物的舍利塔還要高出許多。
這座紅塔很奇怪,沒有門窗。
它周圍還豎著八根木樁,皆是價值無匹的雷擊血桃木。木樁上貼著符紙,符籙每一筆,皆是由朱砂混了法華寺和尚的血製成的血墨而繪。
寺廟裡的小和尚問:
“師父,這塔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鎖妖塔,鎮壓妖怪用的。”
老和尚摸了摸小和尚的光頭,耐心講道:
“一千多年前有個大妖怪,他……”
他出身於北海,是個妖族,所以才被叫做大妖怪。他現世之後,燒殺搶掠,屠城放火……諸如此類的惡事一件也沒少做。
法華寺的燃燈佛子問他:
“為何如此做?”
他回答道:“能讓我感到愉快。”
說完,他便將燃燈佛子殺了。
此事瞬間引燃整個修真界的怒火,法華寺、山海仙們、太乙宗等等大門派同時出手,將這大妖怪擒住,困於鎖妖塔,以陣法鎮壓並消磨其力量,用上個千餘年,就能將大妖怪耗死。
在此期間,鎖妖塔就由有能力的門派輪流看守,每百年一換。
山海仙閣的一百年剛剛結束。
現在隻剩最後一百年。
鎖妖塔被交給了法華寺,讓大妖怪死在這裡,也算是對燃燈佛子的祭奠了。
“萬事皆為因果,水沸也需有柴燒。”
“如今妖族和人族關係惡劣如斯,和過往之事不無關係啊。”
老和尚歎了一口氣。
出家人說話就跟講經似的,不太好懂。
小和尚聽得半明半白,稀裡糊塗,心思根本就不在師父的話語中,而是那座詭異的鎖妖塔。
忽然,小和尚驚道:
“師父你看!”
“轟隆隆——!”
一道如柱般粗勇的紫雷貫下,直劈鎖妖塔。鎖妖塔被劈了個結實,在雷電紫光之中顫了幾顫,旁邊的血桃木樁上的符紙也在搖晃。
“這不是普通的雷!這是異象天雷!”
老和尚仰頭看著天,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普通的下雨打雷,隻能傷到凡人,或者毀壞點花草樹木什麼的。對由修為高深的修士所設的複雜陣法,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但天雷就不一樣了。
這可是能讓修士渡劫進境的東西,其傷害之重,威力之高,和雷雨天的雷完全不能一概而論。
老和尚說道:
“天雷可毀陣法,彌曆,快去叫你師祖師伯和師叔們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
東邊那根血桃木樁上,一張繪有血朱砂紋路黃紙燃燒起來,變成了黑色餘燼,飄落於地。
刹那之間,詭異紅塔振蕩。
甚至是整個法華寺,也在一起搖晃。
無門無窗的鎖妖塔上裂開了一條縫隙,一縷血煙從縫隙中溜出,很快便凝聚成一道血衣人影。
是眉心帶著紅色花瓣痕跡的大妖,他銀雪長發如絲緞,眉目之間皆透著魅惑氣息,五官比風月之地的花魁更具豔色。
他伸手攥住了老和尚的喉嚨。
“想叫人?”
他笑著道,
“晚了。”
他手上一使力,“哢噠”一聲,老和尚的頭顱就歪向了一側。
“師、師父?!”
小和尚驚叫了一聲。
“發生何事?”
法華寺裡的僧人們趕了過來。
隻見,身披血衣的大妖,將手中已斷了氣的老和尚扔向他們。
“玄芥師兄!”
僧人們地看向大妖:“你——”
大妖捏了捏手腕,算是活動筋骨。
他眼尾上挑,側頭看人時,帶著一種危險又勾人的魅意。
“不舍得?”
他笑著問道:
“那我送你們陪他去吧?”
※
暴雨接連下了七天七夜,方才停歇。
籠罩五洲四海足有七日的烏雲散去,露出一片晴朗夜空,月光皎潔,星辰明亮。
千機子負手而立,望著漫天星辰明滅。
一顆曾經耀眼過的星體失了光,不見蹤跡。又有另一顆星亮起,光輝奪目,叫人無法忽視。
這兩星皆是命星。
一顆屬於方遊,另一顆屬於穆晴。
“巫族見到這樣的星象,想必要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