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城民客套一陣之後,拿出了芥子須彌,從裡麵放出十幾個從雲崖山帶出的鬼修,還有喬裝打扮過的天機閣弟子。
他說這是他們合歡派新收的小弟,如果城民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拜托他們。
用芥子須彌裝人這主意是千機子出的。
他們合歡派這一趟回返西洲,不能明目張膽地帶太多人手。不然他們看著就不像是送貨的,而是來趁亂奪回西洲的,會引起魔君和古魔族的警戒。
用芥子須彌的話,就可以不聲不響地將大批的人馬帶進西洲了。
羅旭繼續向西而行。
他在尋找那些尚未完全被卷入魔宗內戰,過往屬於他們合歡派,人族城民居多的城池。
每到一個地方,他便從芥子須彌中放出十幾人,整理城池。
合歡派有人心,天機閣擅陣法和卜算,鬼修們會搞鬼打牆,如此合作之下,竟然將城池整理得井井有條。
有魔修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城中的風向變了,城民們都在支持合歡派!合歡派是不是想要複辟?”
“快通知魔君/古魔族!”
魔修們立刻就要出城回去報信。
可騎著坐騎、乘著法器飛奔出去的魔修,才剛走了不到兩刻鐘,就又折返了回來。
“你不是去報信嗎?怎麼回來得這樣快?”
“我走不出去!”
那魔修驚恐道,
“我出了城門,外麵起了一陣詭異的大霧,我衝進霧中,然後便又回到了我們的城門處!”
另一名魔修問道:
“補充軍糧的馬車是不是該到了?”
城樓上的魔修道:
“沒到!”
“這詭霧起了之後,似乎不止咱們出不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了!”
魔修們有了判斷:
“那些合歡派的人真的有問題!”
“快抓住他們,將他們全部都殺了!”
話語落下,魔修們覺得背後一寒。
一股攜帶陰冷死氣的黑煙在背後凝聚成人形,鬼怪手拿砍刀,陰惻惻地道:
“想殺我們啊?”
“你們有這樣的本事嗎?”
※
幾日之後。
穆晴到達了鄔城。
這座與滄夷劍塚一河之隔的城池,這幾年的命運十分波折。
兩年前它屬於合歡派。
合歡派開鄔城,招待劍修,卻被魔修圍攻淪陷。隨後魔宗沒能阻止神劍主現世,就退回大本營,放過了鄔城。
可又過一段時日。
魔君祌琰攻打合歡派,將整個西洲都納為己有,鄔城自然也在其中。
前不久,鄔城又因魔宗的內戰,被古魔族的人從魔君手裡奪走了。
“這裡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樣子了。”
穆晴看著鄔城,歎了一口氣。
幾經戰亂,城池殘破。
隻能看那半毀的建築來想象,這座城池,昔日是怎樣一處繁盛的地方。
鄔城城牆上,有魔修在站崗。
“西洲魔宗的魔修,昔日未有叛亂時,都穿紅衣,或者黑紅拚色的衣服。如今起了內亂,魔修們穿衣時就開始給自己陣營了。”
摘星藏在被隱去了形跡的劍身裡,說道:
“這魔修穿的是黑衣,他是追隨古魔族的。”
穆晴點點頭:
“我知道。”
“前些日子不是才說鄔城被古魔族攻打下來了嗎,這守城的人肯定是古魔族的。”
這時,那黑衣魔修也看見了穆晴。
他扒著城牆道:
“喂!你乾什麼的?”
穆晴搖著團扇,對摘星說道:
“你看,這套打扮還是很有用的。”
“我若是像以前一樣穿,他就不會問我是來乾什麼的,而是會直接鳴鐘了。”
摘星:“……”
穆晴以手中團扇掩唇輕笑,抬頭對那魔修道:
“攻城。”
※
山海仙閣。
自從嚴振出事後,仙閣的氛圍一片沉重。
豐天瀾親自為嚴振收了屍,葬進了山海陵。
而後,他便忙著醫治嚴振的小徒弟洛辰生,他想儘了辦法,費儘了功夫,也隻救回洛辰生的命,沒能醫治好他的腿。
祁元白給他出主意:
“小師叔,辰生師弟的腿,可以請器修想一想辦法,做一雙假腿,灌注靈力,也能行動自如。”
白曉曉趴在一邊哭泣,道:
“不要啊,假腿終究是假的啊。”
豐天瀾一手按住白曉曉的頭。
“隻有此方法。”
他淡淡地說道,
“是我能力不足。”
他說完,手運靈力,將洛辰生腰脊上的銀針一一起了。他卷了針袋,邁步從執法峰的寢殿中走了出去。
祁元白在山海仙閣待過這麼多年,第一次見豐天瀾如此沉重又無力的背影。
他閉目歎了口氣,抬步追出去。
“洛師兄。”
白曉曉趴在床邊,紅著眼睛道,
“彆聽他的,咱們找個更厲害的醫修,一定能治好你的。”
洛辰生無奈地笑了笑。
他道:“曉曉,豐閣主已經是整個修真界最厲害的醫修了。”
白曉曉搖晃著頭,道:
“我以後會成為比他更厲害的醫修,我一定會治好你的腿的。”
……
豐天瀾回到了主峰,從乾坤袋裡拿出了一壺忘憂酒,似乎是想要一醉解憂。
但他遲疑了半晌,又將酒壺放到一邊去了。
祁元白問:“小師叔你不喝嗎?”
“現在不是醉酒的時候。”
豐天瀾說道,
“西洲起亂局,南洲巫族虎視眈眈,厲伏城脫出鎮妖塔,北海和北州恐怕也要亂。修真界局勢多變,危機四伏。”
他沒工夫為解憂而醉酒。
祁元白道:“巫族我可以牽製……”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一隻靈鴿飛進了主峰,在窗沿上落下,叫個不停。
這隻靈鴿有些特殊。
不僅是聒噪,還比彆的鴿子肥上一圈。
祁元白沒記錯的話,這隻鴿子應當是小師妹送給豐天瀾的。
豐天瀾九百歲壽宴的時候。
十四歲的穆晴喝了酒,從靈獸峰逮了一隻靈鴿回來,半夜闖進主峰大殿,給豐天瀾送賀禮。
她說這鴿子話特彆多,和小師叔很像。
穆晴當時就挨了揍,硬生生從酒醉被揍到酒醒,然後去找了秦淮告豐天瀾的黑狀,導致兩位劍道大佬在山海秘境約了一架。
秦淮和豐天瀾乾架的時候。
穆晴不僅不急,還拉上了三個師兄:
“走,我們去見證劍道的極致!”
祁元白:“……”
師妹在仙閣就待了十三年,可這十三年裡,她惹的事比彆人幾百年都多。
豐天瀾抓過靈鴿,拆下它腳上的紙條。
這鴿子還有個特點,脾氣大,才剛被抓住,就一翅膀揮出來,差點打在豐天瀾臉上。
祁元白:“……”
以小師叔的脾氣,忍了這鴿子好幾年,還沒把它做成烤鴿,簡直就是個奇跡。
這紙條是妖皇厲無月遞的。
“厲伏城未歸北海,妖族無其行蹤情報。若得消息,我必第一時間通知豐閣主。”
豐天瀾放開了鴿子。
它忙不迭地展開翅膀飛走了。
豐天瀾看著那鴿子,不知想到了什麼人,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一會兒,又有另一隻靈鴿來了。
這隻靈鴿攜來的是千機子的筆跡:
“天機閣欲以厲伏城的情報為交換,邀豐閣主往雲崖山一會。”
祁元白:“……”
在此時相邀會麵,說自己手上有伏城的情報,這千閣主用心真夠險惡的。
“小師叔,你要去嗎?”
※
穆晴攻下鄔城,未做停留,繞開離河往西南而下,又攻三城。這幾座城是西洲最為繁華的地方,在被穆晴強攻之前,都由古魔族所占有。
摘星感慨道:
“魔君可真是個廢物啊。”
“明明是化神期大能,卻連自己的地都守不住。”
穆晴:“……”
你可千萬彆在千機子麵前說這話。
千機子也是個化神期大能,他也沒守住天機閣,被巫族攻破了,差點滅閣。
“摘星,你不明白。”
穆晴說道:
“守地,做君主,不是全靠修為的。”
摘星問:“那靠什麼?”
穆晴說道:
“靠人心,靠身邊之人的力量。”
“魔君雖然是天下第二,但西洲這麼大,他也不能一手遮天,全部攬下來。”
祌琰受到的掣肘太多了。
為了人心,他甚至不可以強行去滅那古魔族。
“他若是滅了古魔族,他還是天下第二,還是最強的魔修,卻不再是西洲魔宗的魔君了。”
穆晴道:“西洲之人不會認他為君。”
最可笑的是。
他其實也沒有多少人心。
西洲的魔族大部分心向古魔族,人族心向合歡派,混血們則是自己艱難存活。
沒有幾個人,對魔君擁有忠心。
“穆仙子通透。”
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
穆晴此時正坐在西南第五城的露天茶攤上喝茶,她連攻四城之後就歇息了,在這第五座城裡住了一段時間,日日都來這茶攤上喝茶,還把衣服換了回去。
她這行為,仿佛是在對西洲的勢力進行邀請:
“快看,是我穆晴呀,就是我攻的城,你們快來找我啊。”
穿金紋黑衣的青年走出來,在穆晴對麵坐了。
“你是……古魔族的孟憐?”
摘星過目不忘的本事還在,
“你不是星傾閣大比時的參賽者嗎,不是築基期嗎?你怎麼一下子元嬰期了?”
穆晴道:
“古魔族有隱藏修為之法,當初夢如昔不就是這樣混進仙閣的嗎?”
孟憐眯起了眼睛,道:
“穆仙子竟然敢在我古魔族麵前,主動提及‘夢如昔’這個名字。”
短短幾句話之間,已經火藥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