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白坐在外麵的空地上,嘴裡叼著一根枯草,說道:
“他們這麼急迫,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我常常因為自己太過沒用,而感覺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
沉魚夜笑著在他身邊坐下,道:
“祁閣主,你怎麼會沒用呢?”
“你現在就有大用途。”
祁元白捏開嘴角叼著的草,疑惑地望向沉魚夜。
玄衣鬼修將一卷空白畫軸一鋪,鬼怪跟在後麵,端上筆墨。
“祁閣主,畫一下南洲巫族靈地的地圖吧。陣法陣眼在那裡,弱點在何處,還有所有的密道和暗道,都要標清楚。”
祁元白清楚他的意思,道:
“你們這麼快就要去滅巫族了?”
沉魚夜說道:
“南洲巫族,這樣隻求達成自己目的,不顧他人生死,不惜引起混亂的家族,多留在這世上一日,都會惹出新的麻煩。”
祁元白久久沒有回應。
沉魚夜問道:
“祁閣主是感到不舍嗎?”
祁元白笑了一聲,執起筆開始畫圖,說道:
“多少還是有一些的。”
“但沉樓主說得對,這個家族,不能再留下去了。”
祁元白每一筆皆畫的詳儘,密道和暗道用另外的筆墨標出,他一邊畫,一邊說道:
“沉樓主,在東洲天越山對付我大師兄的那日,我看到你準備的花了。”
沉魚夜:“……”
沉魚夜不是很想提這件事,他問道:
“祁閣主想說什麼?”
祁元白說道:
“我師妹是很優秀的人,這世上有很多人,隻要見過了她,眼裡就再也容不下彆人了。”
“傾慕她的人很多,多沉樓主一個也不多。”
說到這裡,祁元白話鋒一轉,道:
“隻不過,還請沉樓主學一學其他人,將愛慕藏到心底裡,不要說出口。”
沉魚夜表情沒變。
但他的心情已經很不愉快了,從他周身漫散的鬼霧和陰氣就足以看出。
他問道:“為什麼?”
祁元白說道:
“她是修無情道之人,修為到此境界,功德累積足夠,離飛升已不遠了。”
“沉樓主是鬼,沒有飛升道路可尋。她一飛升,你們就再也無法相見。你在這種時候告白,是希望她為你停留在人間嗎?”
沉魚夜周身的鬼氣又濃重可怖了許多。
祁元白知道,自己這是說中了他的算盤。
祁元白道:
“你真的舍得將她留下嗎?”
“或者說,你真的認為,她會為你留下嗎?”
沉魚夜站起身,直接變做了一團黑霧,消散不見了。
千機子緩緩走來,站在祁元白後方,說道:
“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是他的權利,你不該阻攔。”
祁元白笑了一聲,問道:
“那麼,我剛剛阻攔沉樓主的時候,千閣主怎麼不站出來攔住我呢?”
沉默在山野之中蔓延。
過了許久,千機子才說道:
“我不想她停留在這凡世之中,為生死彆離憂煩。我希望她離開,希望她脫離生死輪回,到達一切都能夠長久的地方。”
祁元白點了點頭,說道:
“我也如此期望。”
……
主樓,煉丹房。
豐天瀾以靈力啟丹爐。
爐中熊熊燃燒的三昧真火之中,依稀能見一人影。有無數稀有藥材,在火中化為天地靈氣,融入那人影之中。
丹爐周圍擺放七盞荷燈,荷燈燃生氣。
另有兩座熔爐,其中熔煉的不是靈礦,而是兩條靈脈。
豐天瀾將那兩條已被烈火熔煉的靈脈取出,合生氣一並投入丹爐。
他以靈力,融靈脈於青洵身軀。
針帶打開,二十三根銀針飛出,紮入那蒼白軀體,將靈脈固入經脈之中。
得了靈脈之後,那具失魂的軀體好似還活著,麵色紅潤,經脈寬闊,靈力流轉。
豐天瀾敞開溟霄傘。
藏身其中的魂魄,被軀體吸引著,流淌進丹爐之中。
七星續命燈的生氣裹上魂魄,將死氣洗儘。
魂魄、生氣合於軀體,那瀕死軀體之中的心臟,重重地跳動了一下,而後,軀體的胸膛開始起伏,一呼一吸之間,納靈力運轉於經脈。
同一時間。
烏雲凝聚翻滾,在主樓之上,擰成了巨大的漩渦。青紫雷電閃現,凝於漩渦中心,在轟隆聲響的同時,天雷重重地劈了下去,將整個主樓都包裹其中。
煉丹房中。
豐天瀾拋出了最後一件材料——神仙骨。
守在熔爐旁的煉器峰峰主舉起了鑄錘!
雷光降臨刹那,峰主以鑄錘引天雷,重重劈向煉丹爐!神仙骨在駭人的天雷之中煉化成靈液,流淌進了青洵的身體之中!
那已瀕死的身體尋回了魂,得到了靈脈、神仙骨和生氣,心跳愈來愈快,呼吸也越發順暢,正不斷地複蘇過來。
在整個煉丹爐被天雷炸碎的同時。
淬煉於真火之中的青洵睜開了雙眼!
※
兩日之後,天邊現一聲龍鳴。
穆晴和元穎回到了雲崖山。
穆晴一入山就覺得不太對勁,她問道:
“主樓呢?”
雲崖山原本立著主樓的地方,已經成了一片焦黑廢墟,彆的地方倒是還好好的。
看起來倒也不像是出了什麼大事的樣子。
“給青洵合魂的時候,引了一道天雷為助。”
千機子說道,
“合魂已成,青洵醒過一次,現在又昏過去了,估計等魂魄和身體皆適應過來才會真正清醒。”
穆晴鬆了一口氣,說道:
“成了就好。”
千機子道:“另外有一件事……”
穆晴:“嗯?”
千機子說道:
“你去趟山海樓吧,山海仙閣的人都被安置在那裡,沉樓主也在那裡,碰見了一點麻煩事。”
穆晴不疑有他,帶著元穎過去了。
她進了山海樓,才上了二樓,就聽見了豐天瀾的聲音。
“三個紫金煉藥爐,七個黑金鑄爐,一個玄鐵鑄錘,十團三昧真火。天材地寶,藥草靈礦數以千計,兩條靈脈。山海仙閣為此事一共來了二十七個丹修和器修,其中包括兩峰峰主。”
豐天瀾冷漠地一推賬單,道:
“一億三千七百六十三萬九千二百三十兩黃金,換算成極品靈石是四百九十三萬……”
“……”
穆晴站在門口捂住了耳朵。
她已經不想聽後麵的數字了。
這麼多錢,是要掏空星傾閣小半家產。
豐天瀾道:
“萬以後的零頭可以抹了。”
“星傾閣如何付錢,黃金還是靈石?用物品來抵也可以,不過隻要仙閣需要的。”
沉魚夜拿著賬單,看了一會兒,說道:
“我們把青洵送給仙閣行嗎?”
豐天瀾道:
“仙閣不要。”
穆晴腳步沉重地走了過來,拉住了豐天瀾的袖子,正要問問先打欠條行不行。
當然,打了欠條之後她是不會還錢的。
參照她當年打賭輸給殊識舟的那三萬兩黃金。
豐天瀾直接抽開袖子,反過來拎住了穆晴的後衣領,說道:
“星傾閣把錢付清之前,你們的閣主就先押在我這裡了。”
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