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湯碗放在一旁,說道:
“千師叔,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千機子眼皮直跳。
他仍然是穩住了,道:
“你說便是。”
“我這裡有兩個人的八字,千師叔你幫忙算一下,這二人之間若有姻緣會如何?”
她叫桃雪拿了紙筆來,將兩份八字寫在了紙上,遞給千機子。
千機子接過紙張,看了片刻後,沒有說話。
這紙上的兩個八字他隻認得一個——卜星宮的冊子裡有,是穆晴的前世,凝華殿下的。
另一個八字他不認識,但他對應到具體的日子,也大約能猜出是誰的。
他收了紙張,說道:
“我回去仔細算一算。”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站起身來便要走。
穆晴在後方提醒道:
“千師叔,這些東西忘拿了。”
她指的是桌上的食盒、餐具和湯鍋。
“不拿了,我此後不會再下廚,這些東西用不上了。”
千機子沒有回頭,說道,
“食盒裡還有彆的菜,皆是做給你的,你吃了便是。”
穆晴撐著桌子站起身來。
千機子道:
“你腿腳不方便,莫送了。”
說完,他也不等待穆晴,快步走到回廊儘頭,再一轉身,身影徹底消失在了穆晴的視野中。
穆晴也沒有去追。
她坐下時差點彆到腳。
桃雪去扶她,擔憂道:
“殿下,您……”
穆晴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說道:
“沒想到祌琰這狗東西說的是真的。”
桃雪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她能看出來,穆晴已知千機子心意,剛剛的行為皆是刻意。
她問道:
“殿下,您這樣做,是否太傷千副司的心了?”
穆晴捧起湯碗。
湯還是熱的,透過瓷碗暖著手心。
“我若不知便罷。”
穆晴說道,
“可我已經知道,若是還裝作不知,享受這一切,是否太過殘忍?”
“彆人傾我一顆真心,我無法以心相還,但至少不要欺瞞,裝作無知,繼續受之。”
“這湯如斯溫暖。”
穆晴捧著湯碗說,
“我受之,心中有愧。”
穆晴放下了碗。
她拄著拐杖起身,往東宮書房的方向走去。
……
直到回廊下已無人。
豐天瀾才走了出來,他低頭看著桌上未動的湯和食盒,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回來收拾桌子的桃雪剛巧碰見他。
“豐主司,殿下正在書房……”
豐天瀾道:
“我知道。”
他隻回答了一句知道。
桃雪也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半晌,桃雪才道:
“您不去找她嗎?”
“不了。”
豐天瀾說道,
“你轉告她,明夜戌時(19-21點),我在天河河畔等她。”
說完,豐天瀾便離開了。
※
第二日是正月十五。
每年的正月十五,天界皆會辦一場宴席,邀請各方賓客與宴,欣賞歌舞花燈,熱鬨歡快。
今年因天界與四荒開戰,各方關係複雜,天帝又在病中,實在不該慶祝,宴席便由穆晴做主,取消掉了。
天界除了簡單地掛了些紅燈籠之外,完全沒有節日的氛圍。
穆晴也在忙著處理政事。
不知因何緣故,昨日本該在休息的秦淮去了西海,手握九溟劍,險些就將西海給踏平了。
西海龍族原本還在與天界對抗。
昨日一見秦淮這戰鬥力,徹底敗服,連夜給天界送降書求和。
穆晴:“……”
這計劃之外的事情讓穆晴焦頭爛額,一邊給西海龍族寫回信,一邊重新部署陣局和計劃,哪裡還要閒心注意今日是正月十五還是十六?
這一忙,穆晴甚至差點就忘了時辰。
她想起來往天河畔趕的時候,亥時(21-23點)都快要過去了,馬上就到子時,正月十六了。
穆晴單腳禦劍飛出了東宮,剛到天河上方就跳了下去。
此時已是深夜,圓月快至中天,月光明亮。
但仍是亮不過十五的天河——
夜色之中,浩蕩長河上,是一盞又一盞順水漂流,承載了心願的花燈。
花燈火光微弱。
但成千上萬盞燈,也能連成一片絢麗星河。
圓月映照於水,與千萬點燈火星光交相輝映
一時之間,仿偌上下倒置,天傾於水。
景色正美。
穆晴卻無心賞景,麵帶急色,站在河岸上左顧右盼,尋覓著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穆晴在河岸上跳了幾步,心情越發地焦急了。
她一手拍在了臉上,歎氣道:
“完蛋了,他肯定以為我失約了。”
穆晴搖了搖頭,重新喚出劍來,要飛去找豐天瀾解釋。
誰知這一側頭,她便望見——
一道淺淺藍線,正穿過絢麗明滅的水中星河,帶起道道波紋漣漪,從對岸而來。
穆晴仔細一看。
那並非是一條線。
而是一盞蓮燈,層層花瓣之間,散發微光的水藍願力如薄煙流淌,在水上漂流著拽出了一條久久才消逝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