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還是不太相信。
可麵前這人一身白衣翩然,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氣的模樣,這不是仙人,又是什麼呢?
這可不是一個騙子能模仿得來的。
管家想:
這大概是個不同尋常的騙子吧?
管家遲遲沒有動筆去登記名字。
秦淮笑了一下,道:
“失禮了。”
秦淮話音剛落,管家就發現自己握筆的那隻手,竟不聽使喚地挪動起來,在登記名冊上寫下了筆走龍蛇的“秦淮”二字。
“我也沒彆的法子來證明自己,我渾身上下拿得出來的,隻有這些古怪術法和劍了。”
秦淮笑著道,
“後麵還有人在等著,我不想耽誤他們的時間。”
管家臉皮一紅——
他先前在心裡計較的那些真真假假,都被這人給看穿了!
先前已經進了門的小修士大約是聽見了動靜,又跑出來了,湊近了秦淮問道:
“秦宗師!您真的是秦宗師嗎?”
秦淮:“你是……?”
“我叫聞逾,我爹是聞申,太玄宗外門的掌教。”
小修士說道,
“您記得他嗎?他說以前仙魔戰亂時,他頑皮跑出宗門外,被邪修抓住,要放進鍋裡煮湯給當地的百姓喝……”
那時候仙魔戰亂,修真界處處都是亂世景象。
仙道內部也不太平,修士之中也分了正道、散修和邪修,有些邪修會做一些讓人聽著就覺得毛骨悚然的事情來害人、攫取人心……反正不乾正經事。
太玄宗外門掌教聞申當年頑皮跑出宗門,在路過一個小村子時,被邪修抓住了。
那村子裡的村民生了怪病,各個都瘦的皮包骨頭,一身病痛,深受折磨。
邪修抓了聞申,說聞申是仙人,吃了他的肉,村民的身上的怪病就能好起來,還能獲得長生。
村民當場就對邪修叩拜不停,連聲喊著“恩人是神仙,大恩大德”,然後燒起柴火,架上吃百家飯的大鍋,就要活煮了聞申。
聞逾說道:
“是您路過救了他。”
秦淮聽了這樁舊事,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我記得他當年還是個小娃娃呢,還沒到我腰高,有五歲了沒有?”
他一邊用手比了個高度,調侃道:
“不得了啊,當年那種亂世,他那麼小就敢跑出宗門,還跑了那麼遠。”
聞逾撓了撓頭。
秦淮看著他,一雙通透眸子裡帶著笑,道:
“時間過得可真快,那小家夥的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聞逾一邊規矩恭謹地稱“是”,一邊道:
“阿爹一直記得您的恩情,說想邀您往太玄宗,好好招待一番。但又因為您已化神,離飛升不遠,他怕攪擾了您的修行。”
秦淮眼中的笑意溫和,說道:
“說什麼攪擾不攪擾的……你們都將我捧得太高了,像個不沾煙火的聖人似的。”
聞逾道:
“秦宗師之功德,稱為‘聖人’亦不為過。”
“我哪裡是聖人啊?”
秦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
“我就隻是個俗人,瞧著年節歡快,便趕著去看年節;瞧著這穆家宴客,便也起意湊一湊熱鬨……我可俗著呢。”
秦淮與聞逾說著話,一起進了穆家。
管家將兩人對話一字沒落地聽進耳中,握筆的那隻手都在顫抖。
排隊的下一個登門拜訪的小修士震驚道:
“不是吧?那真的是秦宗師?”
“我瞅著他那劍像九溟,但我沒敢認……秦宗師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啊?”
管家:“……”
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啊!
管家拉了自己兒子過來,道:
“你來登記名冊,我去尋夫人。”
※
秦淮被安排在了東邊的一間院子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份的原因,主人家對他格外禮待,給他安排了單獨的一間院子,每日都讓仆從送上最好的酒和水果,隨後那些仆從就像消失了一般,連個影子都找不到,給了他足夠的清淨。
穆家的管家說老爺去看外地的商鋪了,不在家中,等過幾日回來,一定來拜訪秦宗師。
穆夫人雖然在家,但卻沒有來見秦淮,表麵上是在顧忌著“女眷不宜出頭露麵”的劣俗,實際上……
秦淮使了些小方法,偷聽到了穆夫人此舉的真實用意——
穆夫人說:
“先叫秦宗師消消氣。”
秦淮:“……”
消什麼氣?
你到底知道什麼了?
秦淮覺得臉皮有些薄。
但他扮叫花子被穆家小姐戳破後奪路而逃,穆家以禮待修士之舉向這位無名仙人道歉,無名仙人應下道歉登門作客……
有這條邏輯鏈在,穆夫人看透他的身份也不奇怪。或者說,秦淮一早就做好了被看透的準備。
隻是事情真正發生了,秦淮還是要感慨一句——太聰明了。
那小丫頭的聰明,應該是隨了家裡人。
穆家沒有打擾秦淮。
倒是居於穆家的修士更加地熱絡,得知他在這裡,一個接一個地過來拜訪。
聽說消息還傳出了鬆城,不久之後,就會有修士慕名來到鬆城,就為了見他一眼。
秦淮:“……”
秦淮得知這個消息後,掐算了一下,自己還能在這裡再住上幾日。
沒幾日住了。
秦淮拿上劍,決定去看看穆家的小姐。
穆家雖然沒有打擾他,卻將他的院子安排在了穆小姐的旁邊,似乎是故意讓他觀察一下這個冒犯了他的小姑娘。
秦淮翻上院牆時,恰好看見牆的另一邊,穿著粉紅小襖的小姑娘正獨自坐在秋千上說著話,她的話說一陣停一陣,就像在和誰對話似的。
“家裡最近好熱鬨呀,似乎是來了很多客人。”
“都是修士?那他們都很厲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