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斯貓亮爪了(1 / 2)

白瑾成靜靜地看完,收起信件,拿起另一封。

這些信件被人按時間順序擺放好了,第二封信和第一封信在時間上隔了兩個月,開頭依然是親切的“瑾成哥”。

‘……瑾成哥,你現在在哪裡?真的去國外了嗎?我聽彆人說,白叔叔犯了事,被人舉報了……幸好你們走得快。隻是,我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麵,我好想你……’

看到這裡,白瑾成眼睛濕潤,嘴唇顫抖,有些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蘇淩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傷氣息,示意溫西,退出書房。

昨天在二爺爺的房間裡發現木箱後,他看了幾封信。二爺爺從一個對愛情充滿憧憬的熱情少年,逐漸轉變為因等待而陷入絕望的青年,待步入中年,感情慢慢內斂,不再為愛傷情,對白老先生的稱呼從“瑾成哥”變成了“瑾成兄”。

那個年代社會對男人之間的愛情,絕不寬容,父母的壓力,兄長的忌諱,都無法動搖二爺爺對白老先生的堅定感情。蘇家舉家遷至s市,他寧可放棄優厚的城市生活,也要守在貧困的鄉下,隻為等一個渺茫的希望。

他等了一生,等到生命的儘頭,是否帶著遺憾離世?

張嬸說他走得很安祥,也許……他已經在漫愛上書屋會了平靜,然後放下。

蘇淩優雅地端著白瓷杯,若有所思地喝茶,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king。king以為主人在和它玩,開心地“汪汪”叫,最近牙齒有些癢,喜歡到處啃,於是看到主人的皮鞋,毫不猶豫地啃了上去。蘇淩沒有斥責,任它啃個痛快。

坐對麵的溫西:……

這是多有錢,才能讓一隻小土狗糟蹋一雙價值幾萬元的皮鞋?

祖父在書房裡看信,他們坐在客廳裡喝茶,安安靜靜,無話可聊。他倒是想和蘇淩說話,但對方似乎毫無此意,連正眼都沒瞧他,隻顧著喝茶逗土狗。這令溫西感到不適,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到哪都被眾星拱月,可這個蘇淩,居然對他一臉冷淡,更吝於交談。

簡直和那個藺封一個德性!

溫西暗自磨牙。

白瑾成在書房裡呆的時間不長,半個小時就出來了。

蘇淩放下茶杯,從king的嘴巴裡抽出自己的皮鞋,起身迎了上去。

“白老先生。”

不知是否哭過,白瑾成的眼睛泛紅,梳得一絲不苟的劉海略微淩亂,他聲音沙啞地道:“能帶我去……蘇嵐的墓前嗎?”

“爺爺?”溫西不讚同地喊了一聲。現在都下午五點多了,天快黑了,怎麼能去墓地那種不吉利的地方?

蘇淩瞥他一眼,問白瑾成:“您確定要去?”

“見不著人,總得見見他的安眠之地。”白瑾成道。那雙即使老了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醞釀著一片深海,平靜的海麵下,波濤暗湧。

“好,我帶您過去。”蘇淩頷首。

去上墳,冥紙、香和蠟燭必不可少。蘇淩先去小賣鋪買了東西,然後帶白瑾成去山上的墓地,夕陽照在山道上,紅得像血染的顏色。

溫西大皺眉頭,跟在祖父的後麵,幾次想出聲阻止,又硬生生地忍下。

“到了。”蘇淩帶著他們來到一座新墓,低聲說,“這裡就是二爺爺的墳墓。”

白瑾成緩緩地走到墓碑前,深深地望著上麵的照片。

老年的蘇嵐一點都不難看,他慈眉善目,銀絲如雪,臉上的皺紋是歲月留下的刻痕,微笑時,神采奕奕,依昔可見少年時的純淨。

“阿嵐……我是瑾成,我來看你了。”白瑾成哽咽,“很抱歉遲了六十年……”

蘇淩蹲在地上,沉默地化著冥紙,白瑾成也蹲了下來,從蘇淩的手裡拿過紙元寶,一個個地投入火中。

溫西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買束鮮花就好了,為什麼要燒紙?從小在國外長大的他,沒見過這種上墳方式,完全不敢苟同。

燒完冥紙,白瑾成想起身,腿麻了站不住,蘇淩伸手扶了他一把。

溫西以為完燒紙,就能離開了,哪知祖父仍站在墓碑前,深情地注視碑上的照片。

蘇淩知道他有話要對二爺爺說,退開一步。

白瑾成動了動唇,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如何說起,長歎一聲,他緩緩地道:“雖然晚了,有些事,我還是想讓你知道……那年隨父親去了m國,安定下來後,我第一時間給你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然而等了一個月,信件沉石大海,沒有一點音訊。”

蘇淩雖然站遠了點,不過墓地就這麼大,自然清楚地聽到了白老先生的話。

原來……他有給二爺爺寫信,隻是當時國內正處於敏感時期,國際信件很有可能被攔截了。

“每隔兩個月寄一封信,毫無例外,沒有回信,父親勸我不要寫,我不死心,堅持了兩三年,終於絕望了。我……對你產生了怨恨……很抱歉……”老人聲音低落,充滿惆悵,“那時年輕,性格偏激,愛鑽牛角尖,覺得信沒有被退回來,就表示收到了,收到不回,一定是你不在乎我了。”

他和蘇嵐是竹馬是摯友,十五六歲的年紀,對感情還有些懵懂,彼此互相喜歡,卻羞於啟齒,更害怕被長輩知曉,平時隻敢拉拉小手,說些對未來的暢想。

離開的那一晚,他找蘇嵐告彆,蘇嵐抱著他哭,哭了好一會兒,抹去眼淚,堅定地說:“瑾成哥,一生很長,我們有的是時間,我等你,在這裡一直等你。”

然而有些事,不是等待就有結果。

父親被人舉報,造就了他們一家無法像其他華人一樣,輕鬆回國。聯係不到蘇嵐,他陷入了矛盾,既怨恨蘇嵐的無情,又渴望和他見麵。在這樣痛苦的煎熬中,他執意回國,卻被父親阻止。最後一次他都快登上回國的飛機了,被父親帶人抓了回去,幾乎打斷了腿,躺進醫院。

那次之後,他封閉了內心,所有精力都投注到繪畫中。他和蘇嵐都愛國畫,拜過同一個老師,曾豪言壯誌成為國畫雙雄。

六十年過去,他成就非凡,在畫壇占了一席之地,而那個被老師喻為天才的少年,默默無聞,獨居在這個落後貧窮的小村莊,孤獨地離世。

白瑾成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蘇淩從兜裡掏出乾淨的手帕,遞給他。

“謝謝。”白瑾成接過手帕,擦拭臉上的淚,好一會兒,他穩定情緒,自嘲地道,“老了,還這麼失態。”

“我想……二爺爺要是知道您來看他,一定很高興,也不會責怪你。”蘇淩說。

“我倒希望他能怪我,惦記著我,不要那麼快去投胎。”白瑾成道,“等以後我去下麵,就能團聚了。”

溫西皺眉,欲言又止。

“您身體還很健朗,二爺爺不會希望這麼早見您。”蘇淩安慰。

白瑾成聞言,笑了,慈祥地看著蘇淩。“我一生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像你二爺爺那樣堅持,但凡我多信任他一些,就不會作繭自縛,白白浪費了六十年。”

他和蘇嵐從一開始的不能見,不想見,不願見,到後來的不敢見。上了年紀,對過去沒那麼執著了,前段時間突然強烈地想回國,於是他回來了,可終究晚了,他和蘇嵐錯過了一生。

信任嗎?

蘇淩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怔愣。

白瑾成拍拍他的肩膀,和藹地說:“你是蘇嵐的孫子,就是我的孫子,蘇嵐給了你所有遺產,我也一樣。”

蘇淩和溫西同時震驚。

“不……白老先生……這不妥!”驚訝過後,蘇淩婉拒,“二爺爺留給我的遺產足夠了,我隻有一個人,用不了那麼多。”

“唉,看來我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白瑾成歎氣。

蘇淩於心不忍,猶豫地道:“我喚您白爺爺吧。”

白瑾成喜極而泣。“好,好,好孩子。”

溫西不敢置信地望著那邊新出爐的“祖孫倆”,怎麼就一會兒功夫,祖父多了一個“孫子”?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所有財產都留給新孫子!

那是多大一筆錢?

bsp; 這算什麼?

這算什麼?

溫西握緊拳頭,強忍內心的憤怒。

父親過繼給祖父,儘心儘力地侍奉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得到了什麼?

真可笑!

涉及到自身利益,溫西對蘇淩的好感蕩然無存,不管是書法上的天賦,還是遺產的爭奪者,都令他憤恨。

下了墳山,天已經黑了,蘇淩留他們吃晚餐,白瑾成不想麻煩他,表示讓dd車司機等太久,先回鎮上酒店。

蘇淩沒有勉強,送他們出門。

白瑾成和他交換了聯係方式,帶走放信件的小箱子,以及看過蘇嵐的房間後,要了那張古典的拔步床。

“蘇嵐沒什麼東西留給我想念,這張他睡過的床,我想收藏。”他這樣說,蘇淩自然不好提自己要捐給博物館的事。

不過,拔步床是古董,價值不菲,白瑾成要花錢購買,蘇淩連忙搖頭。

“這是二爺爺的東西,以您和二爺爺的關係,我不能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