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鴻卓在好萊塢拍戲,兩年沒回國,一路上明輕輕對他介紹了幾句a市的新變化。
雨刷開著,他專心開車,時不時看明輕輕一眼。
車子很快就按照導航駛入了彆墅區。
克拉弗林星人不僅視力、聽力卓越出眾,對於氣味也極其敏感。
每個人身上都有她自身的氣味和氣場。地球上的人很多,小傅很難去一一辨認那些人身上的氣味。
唯獨明輕輕的氣味,於他而言,像是潮濕的雨天裡一把旋轉的透明的傘、寒氣凜冽的冬日裡的烤火的劈裡啪啦、還有大清早咖啡機轉動,流淌出熱氣騰騰的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的咖啡味道。獨一無二,香甜又苦澀。
他每天都在等待。
他每天的時間都一分為二,她在,和她不在。
因此即便處於易感期,身體衰弱,能力急劇下降。他也依然在車子開上了山的時候,就察覺到她的氣味出現了。
小傅蒼白的臉上立刻亮起搖曳的火光。
他像每天都會做的那樣,立馬想要瞬移到玄關門口。
不過這件事對於今天的他來說,萬分艱難。
他思考了下,瞬移和走路好像都有點難。而且還得節約體力,不然待會明輕輕回來就會察覺自己的異樣。
於是他變成了個蛋,一蹦一蹦地進了電梯,出了電梯後,風馳電掣地激動地滾到玄關處。
然而還沒變回人形,他就感知到,明輕輕身邊好像有另外一種氣味。
而且這個香氣和明輕輕極近,極近,仿佛就停留在明輕輕肩膀上。
是一種叫做古龍水的味道。
之前明輕輕給自己聞過。
她的梳妝台有一大堆香水,教他寫字、學習人類生活的同時,她也教了他一些無用的,純屬和他逗著玩的事情。
小傅記憶力非凡,聞過試香紙一次就能辨認出來。
他記得是一種地球上雄性會用的香水。
不是小周,不是小程,也不是xx昊。
那是誰?
小傅眨眨眼,有點疑惑。
很快車子就出現在了草坪上,雨水將車子衝刷,車燈亮著。車門駕駛座打開,走出來一個穿襯衣的男人,撐開一把傘,繞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座。
明輕輕下了車來,提著裙子,身上披著那個雄性的外套。
明輕輕笑著抬頭,對對方說了句什麼,但是小傅因為易感期,一時之間耳朵嗡鳴,什麼都沒聽清。
兩人走到了簷下。
明輕輕站在門口,裴鴻卓很有紳士風度地半個身子站在簷外,仍舉著傘。
小傅愣了一下。
因為他見到明輕輕看向對方的眼神,好像和看彆人的不同——
明輕輕看小周等人,眼神很平和,就是看朋友。她看追求她的歐陽昊,眼神平和中又會隱隱帶著點抗拒。但是她看眼前這個人,平和中帶著的,好像是一些敬仰,佩服,或是仰慕?
而這個人看明輕輕的眼神,則和歐陽昊很相似,像是有暗流湧動,但是比歐陽昊隱晦得多。
地球上的人類可能分辨不出來,因為他們是依靠情緒分辨。
但克拉弗林星人是依據瞳孔的顏色、腳步聲輕重、散發出來的氣味做出判斷。
小傅聽著兩人在簷下說話,一時之間下意識想要回避。
他不是故意偷聽的。
但是易感期耳朵嗡鳴,剛好幫他阻止了他聽到他們說話。
天地間一片死寂。
聽不到說話聲,聽不到雨聲。
仿佛失聰。
小傅臉色蒼白,靜靜等待這陣嗡鳴過去。
他本打算撐到明輕輕回來後,再去回電飯煲繼續躺著,但是明輕輕一直沒有進門,他快撐不住了。
終於,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總之是個漫長的時間。
耳朵裡的嗡鳴過去,天地間的聲音一瞬間湧入耳朵,一陣刺痛。
裴鴻卓正問明輕輕:“剛剛提的兩個劇本我打算給你說一下,外麵雨這麼大,我快凍僵了,你介不介意進去給我泡杯咖啡?”
小傅聽見的第一句就是這麼一句。
“……”
他這麼自然就提出讓明輕輕給他泡咖啡?他們很熟悉嗎?
心臟裡那種很難熬的感覺又湧出來了,旁邊的肋骨仿佛褪成灰白色,鐵荊棘一般紮進去。
他不想這個有威脅性的雄性進來。
就像是入侵一樣。
雖然這是明輕輕的家,並不是自己的地盤。可……
可——
明輕輕一隻手捏著鑰匙,握著門把手,嚇了一跳:“現在嗎?”
她和裴鴻卓這個師兄認識很多年了,當然不是不信任裴鴻卓的人品,而是知道小喪屍可能正在玄關後等自己。
要是一打開門,他灰藍色的眼眸瞪圓,哢哢地舉起手說“嗨”,肯定會把裴鴻卓嚇死吧。到時候裴鴻卓在自己家被拉上救護車,又是熱搜預定了。
當然憑小喪屍的機靈程度,聽到自己和師兄的對話,興許已經趕緊躲起來了。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裴鴻卓誤解了她的意思,撐著傘,失笑道:“我是怕電話裡說不清楚。那這樣吧,我先把劇本文件發給你,你看一下,看完我們語音聊。”
明輕輕鬆了口氣:“好,沒問題。”
門內的小傅也稍稍鬆了口氣,像是守護住了自己的巢穴一樣。
裴鴻卓當著明輕輕的麵,將劇本文件用微信發給了她,隨後道:“那我先走了。”
“拜拜。”明輕輕揮了揮手。
裴鴻卓在國外待久了,舉著傘,習慣性地上前,輕輕擁了她一下:“平溫茂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以你現在的地位,頂多是沒法上他的戲,他也不至於把你怎麼樣。”
“嗯。”明輕輕知道他是外國的禮儀,也沒動。
門內的小傅瞪圓了藍色的眼睛。
他的世界觀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人類分彆的時候為什麼還要擁抱?
他心裡忽然感到焦灼,心臟仿佛被什麼密不透風的網給包裹住,收攏,狠狠一絞。
明輕輕待裴鴻卓鬆開,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
裴鴻卓拿上外套,撐著傘,朝車子那邊走。沒走幾步,仿佛又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對明輕輕道:“對了,過幾天有個——”
還沒完?
還要說什麼?
這個雄性話好多。
小傅呆呆立在那裡,內心的網越絞越緊,雙眸瞳孔無意識地變成了漆黑——幾乎是一瞬間漆黑,宛如深淵底部的夜。
他處於易感期,控製不住自己的能力了。
於是刹那間,就連小傅自己也沒察覺到,外麵天上的雨猛然變大,扭曲咆哮,甚至一滴一滴的雨變成一團一團,最後凝結成冰霜,乃至冰雹,一拳頭一拳頭地砸下來。
這都二月份了,居然突然下起了冰雹???
“……”
撐著傘站在草坪上的裴鴻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明輕輕察覺了什麼,連忙道:“有事以後再說。你快回,等下下大了,沒法下山了。”
裴鴻卓也顧不上說什麼,迅速收傘彎腰進了車。
車子逃也似的離開。
……
在他離開後,小傅眼睛裡的漆黑宛如海水退潮般,緩緩褪去。
雖然冰雹隻砸了那麼刹那,但外麵草坪上已經出現了一個一個的坑。
小傅猛然意識到自己方才失了控,嚇了一跳。
明輕輕正甩掉身上的雨水,轉動鑰匙進來。
小傅呼吸急促,像隻做錯了事情的小狗,又羞又愧,連忙變成個蛋,咕嚕咕嚕跑了。
他逃進了自己房間,用被子把腦袋蒙起來。
完蛋了。
小傅悲傷地睜著藍眼睛,自己就是個邪惡的人吧。
否則為什麼失控時會發自本能地乾出這種事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