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坐在巷口的早餐店內,看著老板娘端上來的雲吞麵,一邊監視看著租房大樓下的情況,一邊伸出手,從麵前這略有些臟汙油膩的桌子上,右上角擺放著的筷簍裡拿了一雙筷子。
又抽了一張紙巾,細細的擦拭了一下手裡頭這兩隻看上去也不怎麼乾淨的筷子。
而此時的租房大樓下,在那胖子警察不怎麼客氣的道出上麵那一句話後,氣氛便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凝滯。
連旁邊圍觀的人群也被影響到,議論聲都不自覺的小了些。
而站在下方,那個吊兒郎當的男警抬頭看了一眼胖子警察和包租阿婆,又打量了一眼周圍的人群,忽地,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勾出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後便朝旁邊的輔警吩咐了兩聲,抬步朝人群中走去。
而那個男警走的那個方向,正好是混混小卷毛,阿青所站的地方。
卷毛阿青一直沒有離開,此刻就在人群中蹲著看情況。
剛剛被他踹出去的小弟也沒有回來,他就隻能在這裡看著這情況越來越難搞,到現在警察都來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個吊兒郎當的男警走過去時,卷毛阿青正苦惱垂著個腦袋,使勁兒的抓著自己的頭發,腦袋上的那一頭微棕卷毛都被他給抓成了一頭雞窩。然後才忽然像感覺到了什麼,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個穿著便衣一點兒也不像警察的死警察走到了他的麵前,停下。
然後,居高臨下的低頭看他。
那打量的眼神讓他莫名的非常不爽。
而剛剛還在身邊的周遭人群,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離他已有三丈遠。
“阿青?”那人居然知道他的名字,雖然對方這樣居高臨下,像審問犯人一樣的直呼他的名字,看上去很是來者不善的樣子。
阿青戾氣十足的皺了皺眉頭。
按說這片區域的條子他都熟的很,但眼前的這個卻是他沒見過的生麵孔,對方卻好像對他熟的很。
難道他青龍幫阿青的名號已經傳得那麼遠了?!
然後不等他回應,這人便又道:“我知道你是奉其他人的命令來盯著那位……芳姐的。”
說著,對方轉頭還看了一眼底下已經蓋上白布
準備運走的屍體。
等再次回過頭,手裡已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出了一包華煙,又從中抽出一根,然後從上衣口袋裡摸出打火機,一邊低頭點煙,一邊對他以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
“你不用繼續等了,你那邊,那個叫什麼來著……對,阿邦哥,你們是那麼叫他的對吧?這個時候他應該不會再派人來了。”
“所以你不用繼續等了。”
卷毛阿青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忽然,起來轉身拔腿就想跑,結果還沒有跑出兩步,就被另外兩個警察給攔住了。
“走吧,請我到你屋裡坐坐吧,我有一些話想跟你聊聊。”那個警察點著手上的煙對阿青,如此說道。
‘看’到這一幕的莫顏眯了眯眼睛,眼看著那個警察帶著卷毛阿青走進大樓,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底下麵裡麵湯,又挑了一小根麵條喂了一嘴腿上的小黑貓,繼續盯‘看’著那邊,同時加大了一下精神力的覆蓋範圍。
然而,又重複了第一天晚上的情況,在兩個人進了房門後,精神力又探不進去了。
其實這些天,也總是這樣,那棟大樓的每一扇房門,在她使用精神力覆蓋監控時,就像時靈時不靈一般,有時探的進去,有時探不進去,很是古怪。
所以,她這幾天獲得的信息也是十分有限。
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一眼最後那個好像不怎麼起眼的年輕女警察。
如果她沒有感知錯誤的話,那個女警察自來這裡之後一直在莫名的恐懼著。
不是像其他人一般看到恐怖事物的正常恐懼,而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埋在骨子裡的,深深的顫栗。
莫顏慢慢以龜速吃完麵,等她吃完,大樓下麵的大部分警員已經離開,隻留下被警戒線圍著的垃圾堆。
哦,還有那三個一個比一個奇怪的刑警組合,胖子警察,年輕女警,和那個吊兒郎當的男警。
莫顏抱著貓,掏出十二塊錢付完賬,走出早餐店,腳步一轉,便又準備重新朝大樓走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的人影停住在了這家早餐店的門前,就在距離她兩三米的位置,停下來,然後對那裡麵的老板娘喊道:
“汪姐,給我來一份蟹黃燒麥呀,我打包帶走!”
莫顏忍不住轉過頭,因為那實在是一個氣質非常惹眼又令人舒服的女孩子,青春靚麗,紮著一頭馬尾,素麵朝天,拖著一個行李箱,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笑起來眼睛都彎成了一條縫,渾身上下都好像充滿陽光。
莫顏看了對方一眼,但也僅僅隻是一眼,便準備轉身離開,然後,她便又聽到了旁邊的早餐鋪老板娘對那女孩子喊道,“阿桑啊,拍戲回來啦!”
莫顏瞬間停下了腳步,回頭望了過去。
那邊還在互相聊著。
那老板娘嗓門粗聲粗氣的喊道:“阿桑啊,你這次拍的又是什麼戲呀?什麼時候能看到呀?到時候我們一家都守著電視專門等著看你出現在電視機裡。”
“一個古裝戲,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不過播出了汪姐你也不一定能看得到我啦,因為後期我覺得我很有可能被剪掉,就算不被剪掉,也沒有多少戲份,我在裡麵演的本來就是一個不怎麼重要的小丫鬟。”
汪姐:“是嗎,你這次好不容易跟組來著,戲分也不多嗎?怎麼還被剪呢?”
“唉呀,主要是我演的那個丫鬟,跟著演小姐的那個演員呢,跟裡麵的女主角鬨起來啦,鬨得很凶呢,還上了娛樂新聞,不知道汪姐你看到沒有?就前兩天的新聞,標題應該是‘知名女星因何在劇組如同瘋如大打出手’,反正鬨最後演我小姐的那個演員直接就從劇組被辭退了,聽說後麵她的戲都要被剪掉,所以恐怕我的那點戲份也大概保不住了。”
“真的呀,我倒是看那個報紙了,但臉都被遮著,也不知道是誰,隻說某某某,真的打起來了嗎?到底是誰呀,打架的那兩個演員,我還一直好奇呢,要不你給我講講?”
“哎呀,汪姐,這個我不能講的,做人要有基本的職業道德的嘛。”
“有什麼不能講啦,我又不跟彆人說,那些大明星也不知道,來,你跟我說說嘛~”
“真的不能講啦……”對方半嗔半撒嬌的對老板娘道。
“好啦好啦,不問你就是了,來,你的燒麥接好,呐,還送你一杯皮蛋粥,看汪姐對你多好。”
“那就謝謝汪姐啦~”說罷,對方
接過了打包好的燒麥和皮蛋粥,衝老板娘揮揮手,變越過莫顏,朝著通向租房大樓的小巷裡走去。
莫顏幽幽的望著對方背影,忽然想到,這次,關鍵人物的提示音似乎並沒有響起。
明明對方才應該是最關鍵的人物。
畢竟這局副本的名字是【孤魂瘋鬼與阿桑】。
如果對方就是那個阿桑沒錯的話。
難道是因為副本名字裡已經提及過了的原因?
莫顏抬步跟著走上去,就跟在對方的身後,走進狹小的巷子,然後聽著對方行李箱拖在地上滾動的滑輪聲,一直走到租房大樓下,然後看著對方看也沒看一眼旁邊的警戒線,帶著和剛剛在早餐店門口時一樣,幾乎不變的笑容,像什麼都沒看到般,直接走進了租房大樓,提著行李箱左轉上了樓梯。
莫顏抱著黑貓停在了樓下。
此時樓下已經沒有人了,警察和租房客都己離開,該上班的上班,該回房的回訪,該出門的出門,至少在門口已經看不到人影。
不過還有好些人聚集在裡麵,聚集在一樓房東阿婆房間周圍。
三五一群進了那周圍的幾個房間,門縫半開,一個個胖碩的身影就在房間裡麵,守在房間門口支著個耳朵,半八卦半關心的悄悄探聽情況。
大多都是些晚上天天打牌的婦女,反正有好些人,各自都很熟悉,聚集在一個房間也不奇怪,反正就聚集在那個位置,期許從包租阿婆的房間裡聽到點兒什麼。
至於樓上混混卷毛阿青的房間那裡,就沒人敢去了。
但這大樓門前,確實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但那條警戒線,還是十分醒目的,那為什麼那個女孩子阿桑看也不看一眼,就走進去了呢?
絲毫沒有停頓,好像那個東西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稀奇。
想著,莫顏也走進了租房大樓,左轉,上了光線陰暗的樓梯,一邊注視著那個‘阿桑’,一邊朝著自己所住的6樓走去。
巧合的是,那個阿桑似乎也住6樓。
而且,就住在莫顏隔壁隻隔了一個房間的位置。
還真是運氣忽然有點好?
莫顏眼看著對方拿出鑰匙,打開房門,然後拖著行李箱走了進去,才從6樓的樓梯口走了出來。
她想了想,走
上前敲了敲對方的門。
片刻後,房門打開,阿桑一手拉著房門,一手扶著門沿,看見陌生的莫顏抱著黑貓站在她的門口愣了一下,然後才眨了眨眼睛,微微有些疑惑的向她禮貌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莫顏十分無害的笑了笑,“嗨,你好,我是你隔壁的住戶,叫顏顏,剛搬來的,剛剛恰好看到你走在我前麵,居然就住在我隔壁,感覺好巧啊,就想著來打個招呼。”
阿桑又眨了眨眼睛,隨即那張明豔漂亮的臉上拉出燦爛的笑容,很是青春明媚:“是嗎,那真的好巧,我叫阿桑,你剛剛是不是也在汪姐的那家店吃東西啊,我好像有看到你從汪姐的店裡出來。”
莫顏:“對呀,剛剛在下麵吃了個早餐。”
“那真的太巧了,對了,你是住哪間房啊?”阿桑伸出腦袋往走道左右望了望,詢問道。
“就那間。”莫顏轉頭,指了指對方右手邊的第3扇房門。
阿桑回過頭,笑道:“那我們隔得好近,你是一個人住嗎?”
莫顏也笑:“是啊,一個人。”
阿桑眉眼彎彎的:“我也一人哎,要進來坐一坐嗎?”說著,女生自然的側了側身,做出邀請的姿態。
“不會打擾嗎?”莫顏微笑。
“不會不會……”
於是莫顏就這麼厚臉皮的抱著貓咪微笑著走了進去。
進來時,阿桑還看了一眼她的貓,誇道:“你這隻貓咪好漂亮啊,是你養的嗎?”
“對呀,要抱一抱嗎?”莫顏撫摸著貓腦袋道。
對方一聽,眼睛一亮,看著她的貓很是期待的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說著,莫顏便大度的將貓遞了過去,然後順便仔細的掃描了一下這個房間。
窗戶是半開著的,有微微的清風從外麵吹進來,把旁邊的綠色碎花窗簾吹得輕飄飄的揚著
十幾平方米的小房間裡,放置的東西並不多,就隻有一張小沙發,一張小床,一個書桌,和一個衣櫃,但卻布置得很是溫馨,看得出來房間的主人在布置房間時,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床頭上有著散發著綠光的小夜燈,沙發下麵鋪著柔軟的毯子。
床上放著好幾個玩偶,尤其是一對穿著小裙子的玩偶娃娃
,看上去都已經很舊了,還有好幾個補丁,卻被擺放在床頭的正中央,手牽著手坐在那裡,
因為太舊,莫顏還忍不住看了那堆玩偶娃娃好幾眼。
而在一旁的桌上,放置著一盆不知名的小綠植,上麵的小葉子被外麵的風吹的一蕩一蕩的,看上去十分青蔥可愛,綠植旁邊還有一個小蠱樣式的擺件裝飾,小蠱外麵被油彩塗得五顏六色的,一看就是從哪個旅遊點買回來的紀念品。
最後就是擺在書桌上的一張照片了。
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人,包著藏青色的頭巾,穿著少數民族的衣服,牽著一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孩,站在大山深處,嘴角微微揚著,對著鏡頭微笑。
大人和小孩之間有些相像,應該是父女或者兄妹的合照。
不過……
莫顏將目光落到那個男子身上疑是少數民族的藏青色衣服上……
如果照片裡麵的小女孩就是阿桑的話,那麼對方,很有可能並不是香港原居民了。
阿桑帶著莫顏坐下,將貓抱還給她,又走到旁邊一角給她倒了一杯水,邊倒邊道:“不好意思,我才剛回來,家裡沒有燒茶,就隻有白水湊合著喝了。”
“沒事,我並不怎麼愛喝茶。”莫顏如此說道,然後手上一邊豎著貓毛,一邊又問道,“對了,我剛剛在樓底下汪姐那裡,聽到汪姐說你去拍戲回來,你是演員嗎?”
“不算演員啦,隻是一個跑龍套的,運氣好會跟著劇組跑,當然,我很喜歡演戲,希望有一天能夠成為一個演員。”阿桑說完,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長得那麼漂亮,一定可以的。”莫顏不走心的誇了一句。
然而阿桑原本還是笑著的,卻在聽到漂亮兩個字的時候忽然目光暗沉了一下,然後輕聲道:“可是並不是長得漂亮就能成為演員,更多的反而因為漂亮而成為彆人手中權色交易的貨物。”
不知道是不是莫顏的錯覺,她好像看到對方那雙漂亮靈動的眼睛裡,瞳孔深處一閃而過了一絲不應該存在於那雙眼睛裡的戾氣。
當然,隻是一瞬間而已,很快就消失了。
捕捉到這瞬間的莫顏卻不由若有所思。
對方多了一根小板凳,坐在莫顏的對麵,打開
放在小茶幾上燒麥的包裝袋,還抬頭勾出酒窩,問了一句莫顏:“你要吃嗎?汪姐家的燒麥很好吃的,怎麼吃都吃不膩。”
“看上去很香,不過我就算了……”莫顏:“你不是看到了嗎?我肚子剛剛就已經裝飽了。”
“那我就不叫你嘍~”說罷,阿桑就你用筷子夾起來一份香噴噴的燒麥,整個塞進了嘴巴裡,又伸手打開另一邊的皮蛋粥,一邊弄一邊又道:
“其實啊,我也是現在在這圈子裡混久了才知道,好多大明星其實都是表麵光鮮而已,很多人其實都過得很不容易,就像剛剛我在樓底下跟汪姐說的那個,你應該聽到了吧?就那個演我小姐的演員,長得好靚的,演技也很好,性格也挺好的,原本她應該有一個更重要的角色的,結果被另一個有金主的演員看中,角色說搶走就搶走了。結果這還沒完,就是因為長得漂亮,被某位大佬看中,想要……你懂的吧。”
莫顏點點頭,示意懂的懂的。
“那個女演員拒絕了,剛剛剛巧不巧,看中那個女演員的大腦就是那部戲裡女主角背後的金主,然後這個事就被女主角知道,事情就是這樣鬨起來,還被女主角放話封殺。所以呀,看多了是這樣的事,才覺得其實做什麼都不容易,你說是吧……”
莫顏笑了笑,並沒有回話。
阿桑垂眸低頭喝了一口粥,不小心被嗆到咳了兩次,急忙抽出旁邊的一張紙擦了擦嘴巴,然後歎了一口氣,頗有些感慨的道:“那個女演員的情況還算好的,更加可憐的人還有不知道多少。”
她的嘴中好像是在說看到的那些演員,不過莫顏卻敏感地感覺到對方聲音裡還有其他的情緒。
不過很快,對方又笑了起來,“也不是知道為什麼跟你說那麼多,就感覺和你挺投緣的,好像以前認識你一樣,和你感覺特彆親切,不過我喜歡演戲,還是借你吉言啦!”
莫顏卻在對方說到那句‘好像以前認識你一樣’時,撫摸著貓腦袋的手微微的頓了頓。
不由心中想了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她的身份。
雖然也應該是現實向,卻不像那次【蟲禍】一樣突然冒出來,雖然那次也有身份,卻是一群不知來曆的雇
傭兵。
但這次,她在這個地方出現的那一刻雖然也是一個人,但種種跡象都表明,她應該在這個世界有身份,有清晰準確的來曆,是一個真實存在的身份。
雖然沒有身份證,卻有各種細節可以追蹤和證明。
而不是像上回那樣整個憑空冒出來的,進來之前是什麼樣子,進來之後還是什麼樣子。
說起來,倒是和喪屍公寓的那一次有點像。
不過,當時的琳娜說現實向也有各種分彆,或許這就是現實向其他的分類。
如果真的是的話,遊戲的走向也許會大為不同。
因為她的身份或許有可能跟遊戲裡麵的人物相關,那麼這就有可能是她要怎樣通關這局遊戲的方向點。
隻可惜這局也沒有看到其他的玩家,也就沒有人為她解惑,隻能由她自己猜測和摸索。
畢竟,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好幾天了,但目前為止所有的一切都還一頭霧水,什麼收獲都沒有,最關鍵的是,這局遊戲並沒個限定日期。
萬一就像【蟲禍】裡琳娜口中所說的現實向情況,待個一年半載,也不是沒有可能。
阿桑的一大碗粥已經喝了一半,在上麵的話題結束後,又向她道:“對了,我看你好像還挺小的,是在讀書嗎?”
“沒有,退學了,現在在打工……”莫顏猶豫了一下,還把之前在房東阿婆那裡編的那一套搬了出來。
“是嗎,怎麼退學了呢?”
“呃……沒錢。”其實這個說法也沒錯,畢竟莫顏過來的時候身上的那身打扮,和包裡的那堆一塊兩塊的碎碎錢確實也不像有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