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 城堡的燈光明亮。
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這座城堡也顯得越來越熱鬨。
人們穿梭行走於大廳,裡麵的麵孔很多都是熟悉的。
而到了此時此刻, 這些人群不隻是玩家和住在城中心的那一群人, 還有當年被架於高架之上,被大火燒死的,德文希爾家族的其他族人。
這些熟悉的麵孔, 不知不覺的就布滿了大廳,也不知何時到來的,隻知當人反應過來後,他們便已出現在你的身邊,四處周圍。
甚至你偶爾目光一掠過, 便能看到兩個正值韶華的小姑娘,穿著華美的裙子, 嬉鬨著從大廳奔跑而過。
而這樣的兩個小姑娘,也同樣是當初被燒死在火中的人。
這些曾經在大火中死去的人,幾乎都出現在了此處, 穿著華美的絨裝,每一張臉上都帶著完美的微笑, 他們招呼著來客,主持著宴會。
而城中心的那些人,對於這些人的麵孔時,也依舊該吃吃, 該笑笑, 該交際交際。
和看到此刻出現的老領主德文希爾斯一樣,臉上都沒有任何異樣。
久久不息的掌聲終於落下。
城堡開始宣布禪讓禮,大廳也瞬間安靜的下來。
除了念祝詞的聲音, 清脆洪亮的響徹於大廳內。
此刻大家安靜的聽著祝詞,又在祝詞後再次響起浪一般的響聲。
然後點亮於每一個角落的燭火的燭光忽然就變得暈紅起來。
整個大廳變得像一個洗膠卷的房間,通紅通紅的,隻是這裡的這個要顏色更深一些,更黑一些。
這個時代是沒有膠卷的,也沒有洗膠卷的房間。所以再換一個形容詞的話,此刻整個通紅的大廳就像一個地獄。
遊蕩於大廳裡的侍女和侍從們都停止了動作,像變成一個又一個的木頭人,臉上還維持著上一刻的表情。
城中心人們的表情上開始有了一絲凝滯,他們的臉上依舊帶著微笑,然而這微笑看上去卻怎麼看怎麼僵硬,怎麼看怎麼怪異。
莫顏身邊的那位格雷夫人也是如此,紅彤彤的光芒下,對方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她的表情開始像雕塑一般凝固,明明嘴角邊還帶著微笑的弧度,但對方那雙美麗的眼睛,卻開始浮現出驚恐的顏色。
刹那間,地麵上開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扭曲又詭異的圖案符紋。
主堡那鋪著毯子的樓梯上,老德文希爾就拉著小德文希爾站在那裡,麵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而其餘的,德文希爾家族的人,也是以同樣的表情,站在主堡的四處,帶著淺淺的微笑,看著這一切。
諾蘭.德文希爾依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亦沒有什麼情緒,他的思緒甚至好像遊離於這裡,冰藍色的眼睛都沒有看著這個城堡大廳,而是好像透過牆壁上的那扇小小窗戶,看著城堡外麵。
而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沒有絲毫關係。
然而不管是誰,都不可能認為這一切和他沒有關係。
所有大廳內的玩家都將目光落在了被那位老領主的牽著的小男孩身上,目露驚恐。
那個像冰雪一樣的小少年穿著純白色的衣裳,麵無表情目光淡漠的站在那裡,心神都仿佛沒有在此處,然而他的身體,他的周身四處,卻蔓延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黑色絲線。
那些黑色絲線落在地上,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飛快的生長,很快鑽進了除了玩家以外的每個人在此刻仿佛不能動彈的身體裡麵。
而其餘的玩家,則睜大的眼睛看著這一幕。
不知該站著不動,還是該出手阻止。
終於,有一個玩家準備做點什麼。
然而剛那個玩家準備做點什麼時,那些原本隻朝著那些城中人而去的黑線,便拐了個彎兒,瞬間朝他席卷而去。
不過眨眼之間,那些細細的散發著血氣的黑線,便將那玩家團團裹住,連絲毫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被拉入張開裂縫的地下,消失不見。
也有玩家想要離去,然而還沒等這個心思付諸行動,原本敞開的大門便忽然砰的一聲關上,嚴絲合縫的閉攏,不留一絲縫隙。
於是乎,其餘原本有些意動玩家便一下子什麼都不敢做了。
隻能看著那些黑色線條鑽進那些站著不動的人的身體裡麵。
“不!你不可以這麼做!”
終於,一道嘶吼憤怒的聲音打破了主堡大廳裡的寂靜,頓時將所有玩家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莫顏也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老人,是安哥拉家的那位老家主,那位滿頭華發與滿臉皺紋的老家主。
對方麵目猙獰,眼眶都快要突出來似的,死死地盯著,站在鋪著毯子的台階上的那個老人。
尖利的吼出聲音來,他依然不能動彈,隻有臉上才能做出表情,才顯得麵目更加的扭曲。
“不!你不可以這麼做!”對方仿佛要預知到什麼一般的吼道。
一瞬間,莫顏竟覺得那嘶吼的聲音竟然和當初被架在高台上的那個老人祈求大家不要傷害他女兒的血脈,而發出的嘶吼的聲音相重合起來。
“我們都已經答應你了,都答應你了呀!”對方那老邁的聲音同樣顫抖而扭曲,細細的聽一聽甚至還帶著隱隱的泣音,“我們將我們的血脈都獻給你了呀,你為什麼還是不肯,不肯放過我們”
他在控訴,控訴對方不遵守應該是雙方存在的某種約定,也在祈求。
祈求對方,祈求那個站在台階上的那個老人,能夠有一絲心慈考慮,放過他們。
而其餘那些不能動彈的身影,也同樣充滿祈求的望著上方的那個身影,他們沒能喊出聲來,甚至麵目表情都沒有變化,臉上帶著微笑,隻有一雙眼睛,拚命的展示著自己的恐懼與絕望。
“我要離開這裡,請讓我離開這裡,我們的血脈還沒有斷絕,我們還可以繼續,繼續為您獻祭!求您,放過我吧……”這個麵目猙獰的老人,不停地這樣說著,說到最後,見上麵的那人依舊沒有反應,才開始承受不住一般,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高台上的老德文希爾笑了笑,他沒有言語,也沒有動彈,隻是牽著手中的少年,靜靜的看著他,微笑著。
“我也沒有辦法,我們也沒有辦法呀,當初……我們,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呀,那樣的際況,我們彆無選擇,才,才蠱惑眾人,對於您下手……可是我們也得到了惡果,我們也被斬下了頭顱,我們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呀……而且,他為什麼沒有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