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不可能把死人複活,也不可能使時間倒流。
就像那個賣香煙的小姑娘不知道今天自己會突然死在一場槍亂下。也無法預料到,自己早上離去前還活著的親人,此刻身體已經冰涼。
她隻知道自己死前無法放下的,自己的奶奶,還有重病的哥哥。
莫顏甚至還覺得,她的這個任務另一半也離失敗不遠了。
她不知道賣香煙的小姑娘的哥哥生了什麼病,那個病好不好治?
——‘老弱病儒’。
儒,是讀過許多書,有學識的意思。
所以小姑娘的哥哥,是個讀書人。
但即便這樣,還是由這個小姑娘出來賣香煙,負一家之重。
如果這個哥哥不是個靠妹妹吸血的混蛋,那麼這個哥哥就應該真的是病到無法做任何事,無法承擔起這個一家之主的責任。
錢不是問題,就像西柚所說,她和李諾都富的流油,凡是能用錢辦到的事都是小問題。
有問題的是錢辦不到的事。
更有問題的是她不知該如何告知那個賣香煙小姑娘的哥哥,他的妹妹和奶奶接連已經沒有了的事實,而她又該如何繼續行使這個任務。
在自己的妹妹和奶奶都死去後,自己也生著重病,他還能活得下去嗎?
莫顏十分深深的懷疑著。
她因為思考這些問題站了很久,沒有離去,也沒有動彈,直到身後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音。
“喲,哪裡來的漂亮小娘皮?來到我們這下三濫的老鼠地蛇窩?來做什麼的呀?”
“來,去問問,這是哪個的住處?”
“是姓趙的那個小白臉妹妹的窩呀?那可能是來找相好的!”話說完,便是一通層層疊起的哈哈大笑。“不過那姓趙的小白臉可不住在這兒,人家一天都沒住在這兒過,來這裡找人怕是失望了。”
來的這些人隨著哈哈大笑的聲音走進了窩棚。
一個個穿著破爛的襖子,比旁的人穿的稍厚點,一個個慫脖子慫腦袋的,一進來便上下的打量著莫顏,充滿著各種汙穢與貪婪的欲望。
他們甚至都沒有發現躺在陰暗角落最裡麵的老人已經死去。
滿心滿眼的緊盯著眼前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漂亮又富有的女人。
莫顏目光平靜的看著這些人,沒有喜也沒有怒,她隻是微微的皺起眉頭,目光透過這些重重的人影,看向了窩棚外麵,那個緊盯著這邊,抱著孩子的女人。
那穿著破棉襖,梳的單辮子也有些蓬頭淩亂的女人抱著已經喂完奶的孩子,看著這邊喃喃自語:“雖然是來找這家兒的,難不成是親戚不成?沒聽說那小丫頭有什麼有錢親戚呀!”
“嘖,就一個人來這地方,還穿的這麼好,嘖嘖嘖,天真的有錢小姐,完嘍完嘍!”那女人笑著,嘴角既有嬉笑也有嘲諷,眼睛有仿佛故意看富家小姐遭罪的期待,也有一絲一閃而過的徘徊複雜的猶豫。
話音落下,窩棚裡再次傳來一陣惡意的哈哈大笑,女人忍不住又再次看了那個小小的窩棚一眼,看著那些一個個不算高大,但十分嚇人的背影,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不見,轉而露出十分晦氣的表情。
“算了,就當還那小丫頭上次帶我家虎子去看病的人情。”說完,女人抱著孩子一搖一擺的走了過去。
“哎喲喲,這是乾什麼呢?怎麼這麼多人圍在這兒呢?”
似乎是看出了女人過來是想做什麼,這群男人中立刻便有人惡狠狠的給了那女人一眼,警告地道了一句:“彆多管閒事。”
“什麼多管閒事呀?我就看一看熱鬨,我才不想給我家男人惹麻煩呢,諸位大哥那麼照顧我家,我怎麼會管各位大哥的閒事?”那女人就像煙花柳巷裡的女人一樣,咯咯的笑著,那模樣,就差手中拿一塊香氣盎然的花帕子了。
“看熱鬨,莫不是想來占一份便宜吧!”中間似乎有人識得這女人的性子,如此高聲說道。“我們的便宜也敢占嗎?虎子娘,話說這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肯陪我們哥幾個樂嗬樂嗬。”說著,周圍又一陣應和般的響起一陣笑聲。
被如此說著,那女人卻分毫也不在意,隻是抱著孩子依然笑著道:“瞧你說的,我這幅老醜的樣子你也看得上,可真不挑嘴的!”女人似乎已經和這些男人處慣了,知道該怎麼應和他們也知道啊,也知道該怎麼嬉笑著回應這些不中聽的話。“隻要你看得上,行,提兩瓶老酒來,我陪你喝一晚上。”
眼前的男人們又是因此一陣笑聲。
女人悄悄的看了莫顏這邊一眼,原本以為自己看到一張倉皇驚恐的柔弱麵容,結果自己轉頭看見的卻是什麼也沒有,對方那張漂亮的臉上不管是看著她,還是看著這群惡心的男人,目光皆是平靜。
不知怎麼的,女人無端的便冒出了一股怒火來,原本是來管閒事的她忍不住脫口就想要冒出惡毒的言語,如:這位小姐居然還聽得下去,是不是也見慣了這樣的場麵,聽慣了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連個屁也不是,聽完便忘了,但對於一個清白乾淨的小姐來說可謂是一個極端侮辱的話,然而話還沒有說出,她就率先將目光投向了對方身後,窩棚最裡麵的陰暗處。
那裡的老人,沒有動彈,像是睡著了一樣,但對於這裡的一切,這麼嘈雜的聲音,也沒有絲毫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