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到了,不是幻覺……◎
“我覺得,這個孩子,不是自殺。”
楊醫生疲倦的坐在座位上,揉著鼻梁,對著眼前作者筆錄的警察道。
“我看到他奇跡般的還有微弱的呼吸,想要實行搶救,但是沒能成功。之後我看向他時,看到他的嘴唇在動,像是想要說話,就把耳朵湊上前去聽。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還是我理解有錯,但那個孩子真的在我的耳邊說出了聲音。他說,他想回家,他不想死,還說……他(她)為什麼要把我帶著跳下去。所以我想,應該是有人把他拉著跳的樓。”
“你的意思是,是那個女孩兒拉他一起跳的樓嗎?”對麵的警察看著他問。
楊醫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跟那個孩子聊過,他雖然被解救後依然也很害怕生人,但他還是願意和彆人聊天的,甚至有時會主動。所以如果你們說,他跳下來還有呼吸是我感覺到的錯覺,聽到的也是幻覺。那麼即使以他之前的表現,他也不該是會跳樓自殺的孩子。”
“這一點我們會記下。但抱歉,請不要覺得我們冒犯。但我們仍然覺得,從這麼高的樓層摔下來,確實不可能還存有呼吸,甚至還能說話,你是醫生,應該比我們更加專業,更加了解。”
楊醫生揉了揉太陽穴,說:“可是,也不是沒有奇跡的。”他試圖據理力爭,“醫學上也曾有過案例,某名印度男子從20樓摔下,還被金屬鋼貫穿腦袋,卻在搶救4小時後成功活了過來。”
“世界上確實有那樣的案例,但那是少之又少的奇跡。”
楊醫生:“那為什麼這一個不能成為奇跡呢?”雖然對方還是死了。
警察目光看著他,卻像是確定了什麼,歎了口氣,認真嚴肅道:“可事實上這個男孩身體當時已經被摔得全身骨折,腦漿破裂了,和另一個跳樓的死者差不多。當時圍觀的群眾也說,並沒有看到那個男孩說過話,也並沒有看到他還存有呼吸,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更加沒有人看到他抬起手抓住你的手臂。連你身邊的那位護士,也是這樣說的。尤其像抓手臂那樣的大動作,如果真的有,不會沒人看見,而且事實上,據我們所知,您的身體已經連軸轉多日,和其他醫生都加了很多天的班。”
楊醫生:“所以呢?”
對麵的警察道:“身體極端疲憊的情況下,出現幻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楊醫生終於抬起了頭來,定定的看著眼前坐在辦公室陰影下的兩位警官,看了許久之後,才在旁邊玻璃窗下那十分明媚的陽光之下,點點頭道:“那就當是我的幻覺。那什麼,兩位警官,不知道問題是不是差不多了。”
他伸手再次捏了捏鼻梁。
“我有些累了。”
警察看了一眼楊醫生疲憊的臉龐,理解的點點頭:“差不多了,感謝您的配合,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楊醫生也快去休息吧。”說完,他站起身來,轉身之際,他忽然又頓了頓,回頭看向眼前的這位醫生,猶豫了一下,在臉上露出些微遺憾的說道:
“楊醫生,那個孩子的死我們同樣很惋惜,這批受害者都是我們負責送過來的,那個孩子也確實是個優秀溫暖的男孩,聽說在被困期間。他也一直在照顧一個發高燒快要死的孩子,並安慰其他更小的孩子,一直堅定他們遲早會離開那裡。楊醫生又和那個孩子相處過,想必應該很喜歡那個孩子。但人已經死了,希望楊醫生還是能夠節哀。”
楊醫生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警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再點了點頭。
然後目送走了兩位警官轉身離去,等那兩道身影走得遠了,自己方也才起身,拿起保溫杯走到飲水機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一邊倒還一邊回想起那個男孩死前的臉,那張蠕動的嘴巴,還有他抓著他的手,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話。
因為分神,一不注意飲水機龍頭裡滾燙的熱水撒在他的手上,他一下子將保溫杯掉在地上,茶水灑了滿地。
但他卻還是在想著那張血呼呼的臉,手裡的灼燙刺痛像感覺不到一樣。
這個畫麵老是在他的腦海裡回放。
他低下頭看向地上的水杯。
他在想什麼呢?
他在想……
是啊,那個孩子確實很讓人憐惜,也讓人喜歡。
溫柔善良的孩子誰都會喜歡的。
但其實也還沒有到非常喜歡的地步。
對於他來說,對方始終隻是一個病人。
醫生是一個特殊的職業,醫院又是一個見慣太多生死的地方,所以醫生很多時候要保持理智,把情感跟工作分開,不會讓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
雖然人是感情動物,難免會有影響到的時候,但……他深知這件事,不至於如此。
是的,他是會為此感覺到遺憾、難過。
也會覺得傷感。
但他真的會難過到接受不了那個男孩的死,而產生幻覺嗎?
清晰自己性情的楊醫生不由十分懷疑的想道。
還是如那兩位警察所說,他真的太累了?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蹲下身,將地上的保溫杯撿起來,放在桌麵上,又去旁邊拿起藥箱,打開,簡單的從裡麵拿了消毒和燙傷的藥物,還有紗布,簡單的給自己的右手處理。
一邊動作一邊還在想。
真的所有人都沒有看到嗎?所有人都沒有?李護士也沒看到?
可雖然累,但他同樣也覺得自己的頭腦很清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