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2 / 2)

養狼為患 青端 11979 字 3個月前

寧倦和他僵持了半晌,擱下那碗肉粥,冷聲叫:“順子。”

長順就候在外麵,聞言立刻托著一盤擱著各種餐點的托盤走進來。

寧倦就挨個地拿起托盤上的餐點,試圖給陸清則喂,陸清則蹙著眉,冷眼看這小崽子還能再怎麼折騰,就看一輪的東西沒得到陸清則青眼,寧倦沒什麼表情地道:“叫廚房再重新做十道菜上來。”

陸清則實在看不下去了,忍著喉嚨又疼又澀的感覺,啞聲開口:“鬨夠了沒有?”

寧倦不吱聲。

他也不想陸清則好不容易醒來,就和他置氣。

但是他一想到昨日陸清則的回答,就控製不住胸口翻湧的氣血。

他並非想要陸清則也像他這般,哪怕有染疫風險,也不顧一切地衝到他身邊,甚至希望真發生那樣的事時,陸清則能離他遠點。

但哪怕說句好聽的話呢?!

就那般輕描淡寫地否決了。

看他犟成這樣,陸清則再好脾氣,臉色也冷了冷:“陛下若是想不明白,就去書房將臣教你的話多抄幾遍。飯食就不必浪費了,臣不敢勞煩。”

這話戳得寧倦肺管子疼,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想要說什麼,眼前卻猛地花了花,身體不受控製地歪倒下去。

陸清則一驚,病歪歪的身體忽然生出了力氣,起身一把接住了寧倦。長順也嚇了一大跳,趕忙放下托盤跑過來驚呼:“陛下!”

寧倦眼前發著黑,臉色慘白,竟一時沒緩過來。

長順淚花都嚇出來了,轉身就跑出去叫太醫了。

幾個太醫和侍衛嘩啦湧了進來,七手八腳地扶著寧倦躺到對麵的小榻上,一時間小小的房間裡人滿為患。

長順卻沒擠過去,猶豫著瞅了瞅憂心望著那邊的陸清則,壓低聲音道:“奴婢大概能猜到您和陛下為何這樣,但是陸大人……這些日子,陛下一直守在您身邊,不眠不休地看著您,誰勸都不肯離開,陛下是真的將您放在心尖尖上啊……加上昨夜,陛下已經六七日沒睡過囫圇覺了,您就算是心疼陛下,也彆與陛下置氣了,可以嗎?”

陸清則沉默了會兒,長長地歎了口氣。

自己的寶貝學生,還能怎麼辦。

寧倦隔了會兒才緩過來,發現身邊圍了堆人,不太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們散了,又僵著臉走回陸清則的床邊,試圖給他喂吃食。

陸清則瞥了眼他眼底的黑眼圈,還是張開了嘴,忍著喉嚨的刺痛,咽了下去。

寧倦的眼底亮了亮,臉色緩下來。

陸清則也不說話,由著他喂自己吃了大半碗紅棗花膠粥,才搖搖頭,啞聲開口:“吃不下了。”

能吃下大半碗已經不錯了,寧倦滿意地擱下碗。

陸清則掃了眼那一案板的碗碟,大概是考慮到他大病初愈,分量都不多,但他肯定是不可能吃完的:“怎麼做了那麼多,外麵的災民還隻能飽腹,府裡卻這般派頭,豈不是浪費?”

“我還沒用早膳。”寧倦看他似乎是不打算提那件事了,小小聲開了口,“不浪費。”

說完,竟也不嫌棄陸清則吃剩的小半碗粥,低頭兩口就吃完了。

陸清則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動作,欲言又止:“……”

他三秒前才說了“浪費”,這時候阻止寧倦消滅剩飯,貌似有點打臉。

皇帝陛下都不嫌他吃過的粥,他還能說什麼?

吃過早飯,寧倦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看藥涼得差不多了,又端過來,巴巴兒地看著陸清則,試圖喂他。

陸清則吃了點東西,其實已經恢複點力氣了,但對上小皇帝濕漉漉的、誠摯的眼神,還是默默放下了手,接受了學生敬愛師長的行為。

等陸清則喝完藥,寧倦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多雲轉晴,又露出了笑容:“老師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我讓徐大夫再來給你看看。”

陸清則搖搖頭,感受到身上的不適,抿了抿唇:“沒有不舒服,我想沐浴更衣。”

前幾日陸清則病得厲害,怕他著涼,寧倦連擦身也不敢。

陸清則慢慢醒了神,就感覺渾身黏膩,皮膚都汗漬漬的,難受得厲害。

寧倦伸手撥開他細碎的鬢發,語氣溫和,態度卻很強硬:“大夫還沒說能洗,老師再忍忍,先讓大夫看看。”

儼然是將陸清則當成了一捧雪,生怕一不小心就融化了。

陸清則隻好點了點頭。

徐恕很快就被長順請了來。

前兩次見,陸清則都氣若遊絲地躺在床上,闔著雙睫,今日還是他第一次見陸清則睜開眼。

床上的青年身形單薄瘦削,袖口與腰帶寬鬆空蕩,脊背卻很筆直,即使仍在病中,也難掩風采。

尤其是睜開眼後,看起來便更不一樣了,有種令人不敢直視的氣質。

徐恕再不關心外界,也知道這位就是當朝帝師了,直到這會兒,才有點驚詫於傳聞裡的帝師的年輕與過人的風姿。

不過他對外人一般也沒什麼興致,多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診了會兒脈,點頭:“既已退了熱,就無礙了,可以適當出去走走。”

陸清則方才也在打量這位被寧倦掘地三尺挖出來的神醫,含笑道:“多謝徐大夫,聽陛下說,徐大夫研製出了疫病的方子,救在下一命,又救萬人於手下,懸壺濟世,不外乎此,在下與江右的百姓都該謝過你。”

他的話音很和緩,雖然嗓音沙啞,徐徐落入耳中,仍然叫人覺得舒適。

徐恕一向感覺這些話很虛情假意,但話從陸清則口中說出來,反而感覺沒什麼虛偽之感,不輕不重地“嗯”了聲:“不全是我的功勞,陳太醫他們雖誤診了陸大人,不過在此事上也出了不少力。”

話裡隱約有幾分暗示。

誤診?

陸清則瞬間明白過來,含笑看向寧倦,盯著他的眼睛:“徐大夫說得很對,陛下覺得呢?”

寧倦沉默了幾息,最終點了下頭,淡淡道:“老師都開了口,朕自然也會記得他們的功勞。”

看起來是不會計較誤診的事了。

目的達到了,徐恕看陸清則又順眼了一分,拱拱手準備回去繼續忙活。

寧倦卻忽然將視線轉到他身上:“老師在外向來不露真容,徐大夫應該明白朕的意思。”

徐恕愣了下,忍不住又看了眼陸清則的臉。

有這麼張臉,還藏起來做什麼?

他不清楚這其中有什麼彎彎繞繞,不過也懶得深究:“明白,我不會說出去的。”

“對了,徐大夫,”陸清則還是很不自在,握拳抵唇,輕咳了聲,“我現在可以沐浴嗎?”

徐恕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要儘快,彆吹風著涼了。”

等徐恕離開了,陸清則笑著望向寧倦,調侃著問:“陛下,聽到大夫的話了?這下能準允我沐浴了吧?”

怕陸清則著涼,寧倦淺擰著眉,還是有點不樂意。

陸清則偏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眉尖皺著,露出分嫌棄:“再捂就臭了。”

話音才落,眼前一暗。

少年皇帝湊過來,微傾下身,在他頸側輕輕一嗅。

微涼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脖頸,激起片雞皮疙瘩,落在耳中的嗓音微啞:“不臭,香的。”

是淺淡清冷的梅香,混著苦澀的藥味兒。

這個距離和姿勢,有些說不出的曖昧輕佻。

陸清則足足愣了三息,才回過神來,兩指抵著寧倦的腦袋,冷靜地把他推開,教訓道:“說話就說話,湊這麼近做什麼。”

往常他故意沉下語氣教訓,寧倦都會乖乖巧巧地應是。

這次卻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嘴角短促地翹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陸清則忽然有點頭疼,揉了揉額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次醒來後,總覺得這小兔崽子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

具體是哪裡出了問題,又一時說不上來。

非要大逆不道地說道說道的話……像是從一隻隻會撒嬌的小狗,變成了一隻會咬人的小狗?

……什麼亂七八糟的!

陸清則鎖著眉頭,又看了眼寧倦。

後者剛去吩咐完外頭的人準備熱水,又湊到了他身邊,明亮的眼眸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老師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陸清則內心頓時盈滿了罪惡感,甩去腦子裡那些亂糟糟的念頭,微笑著點點頭。

這不還是隻可愛的狗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