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陸仰止在電話裡說, “你能來三院一趟嗎?”
陸仰止是個很省心的孩子, 這麼多年來除了找他回家,從未向他提過其他的請求。
所以聽到這句話, 陸時亦第一反應是:難道家裡出意外了?
緊接著他發現弟弟的聲音雖然虛弱, 但不焦急,應該沒出太大的問題。
“生病了?”陸時亦問。
陸仰止“嗯”了一聲, “急性腸炎,醫生讓辦住院, 需要家屬簽名......我沒跟我媽說。”
陸時亦怔了下, 摘了手套把賽車扔給程幼婷就往醫院跑。等到的時候陸仰止第二瓶藥剛打完,正在打第三瓶。
不同於私立醫院的清靜, 三院住院部隨處可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陸仰止靠在醫院臨時安置的病床上, 未發育完全的身體從側麵看過去薄薄一片, 眼睛闔著, 嘴唇和臉色都蒼白的厲害。
“還要打多久?”陸時亦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我帶你轉院。”
“不用,哥, ”一下午吐了十多次,陸仰止嗓子嘶啞的厲害, “明天上午再打一針就好了。”
急性腸炎這種病沒太大危險,主要就是遭罪, 但陸時亦還是覺得交給劉主任更托底。
他伸手試試陸仰止額頭的溫度, 還行, 不發燒,於是去前台辦手續。
這瓶藥是最後一瓶,等拔了針,陸時亦直接把弟弟帶到劉主任的私人醫院。做過一遍檢查後,結果並無不同,住院觀察加上再打幾瓶消炎針,回去注意飲食、養一養就好了。
陸仰止苦著小臉,“哥,你看我說了,真沒事。”
“怎麼弄的?”折騰一圈,陸時亦頭上滲出一層細汗,想脫衣服降降溫,才發現自己居然是穿賽車服出來的!
“中午和同學出去吃飯,可能吃到臟東西了,回來的路上肚子疼又惡心......”陸仰止視線定格在陸時亦上身幾秒,隨即挪到他臉上,“哥,原來你穿賽車服是這個樣子的,真好看。”
“剛從訓練場出來,忘換了。今晚你得住院,怎麼跟柳......柳姨說?”
陸時亦差點把柳茹全名叫出來,還好改口改的快。陸仰止似是沒聽出來,神色如常道:“我已經跟她說完了,今晚在同學家住。哥,記得替我保密。”
陸時亦沒問他為什麼和柳茹撒謊,低低頭看了眼表,“好。”
答應完,他轉身往外走。
就在握上門把手之時,陸仰止突然出聲叫住他:“哥!”
陸時亦回頭:“嗯?”
“你、你能不能......”陸仰止右手撐床半坐起來,咬著下唇,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今晚能不能不走?”
少年臉上的緊張和期待顯而易見,陸時亦繃著的臉也終於溫和了,點點腕表,“沒想走。六點了,我去問問護士你晚上能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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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護士姐姐的噩耗:急性腸炎患者陸仰止啥都不能吃。
為了不讓弟弟難受,陸時亦隨便泡了盒泡麵,還特意選的紅燒牛肉味。可惜剛掀開蓋子,泡麵味便迅速飄滿病房每個角落,陸仰止肚子非常沒出息地“咕嚕”一聲,小聲哀求:“哥,給我吃一根吧。”
“不行。”
“喝一口湯?”
“沒得商量。”
“就一口......”
陸時亦鬥爭了一晚上,到底連個麵條影都沒讓弟弟看到。陸仰止餓自閉了,閉眼裝死。
陸時亦找濕巾幫他擦了臉和手,然後窩到病房另一張病床上,準備將就一宿。
其實他知道陸仰止不告訴柳茹病情的原因。性格使然,能不麻煩彆人的時候陸仰止都不會麻煩彆人,即使這個人是骨血相連的母親。
更主要的是,上次家宴過後,陸仰止對柳茹把奶汁蝦仁說出來一事不是沒有埋怨,說不定不聲不響的鬨了多少彆扭。
陸時亦輕輕歎了一口氣,緊接著便聽陸仰止問:“哥,你還沒睡?”
“現在睡,你也睡。”
說著,陸時亦拿出手機,把他和薄高管的聊天記錄從上到下翻了一遍,然後按下了【刪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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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
陸時亦是被手機震動吵醒的。
誰他媽大早上就找他?擾人清夢是要被貓抓的好不好!陸時亦艱難地坐起來,十分不樂意地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喂?”
“喂,小鹿啊,你勇叔。今天下午一點的飛機,你可彆忘了啊!”
“......”陸時亦眉眼閃過一絲戾氣,“現在騙子都起這麼早了嗎?下句話是不是要讓我給你打機票錢啊?我告訴你,你騙錯人了,下回再他媽騷擾爸爸,爸爸親手把你送進局子裡!”
說完他狠狠掛掉電話,直接拉黑了騙子的號碼!
因為常年神經衰弱,他有相當嚴重的起床氣,自然醒還可以,要是被人吵醒的,這一上午心情都好不了。
他垂著眼皮深呼吸幾次,平複心情之後準備再睡個回籠覺。腦袋剛粘到枕頭上,忽然發現這枕頭跟他一直睡的枕頭不一樣。
——太低,也太軟了點。
他疑惑地向下看一眼......怎麼是白色枕套?他又轉頭看了一圈......
“!!!”
這環境......他怎麼好像是在醫院裡?!
以及旁邊病床躺著的,怎麼那麼像他的弟弟陸仰止?!
腦袋裡瞬間腦補出無數個類似於他和陸仰止一起出去,結果慘遭車禍,雙雙入院的鏡頭。
可是......可是他在昨晚一直在家啊......
在家和Z商量今天去看車——
對,車展!
Z的航班十二點落地,他要去機場接Z!
但是弟弟現在生死未卜、情況不明,他還能分得清孰輕孰重,趕緊穿鞋下地,想去看看弟弟的情況。
“小鹿,”劉主任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在門口小聲叫他,“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有話說?
難道是告訴他,以後讓弟弟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
陸時亦心裡咯噔一聲,瞥了麵色慘白仍在熟睡的弟弟一眼,猶猶豫豫地跟在劉主任身後。
十分鐘後,劉主任辦公室內。
陸時亦“哦”了一聲,“原來生病的不是仰止,是我啊,那還好。”
“小鹿,你彆擔心,”劉主任拍拍他的肩膀,“這病治愈的概率很大,相信我和師姐,好嗎?”
“我沒擔心,”陸時亦有點煩躁,“這是我第幾次犯病了?”
劉主任道:“你四月一號出的車禍,八號、十五號、二十二號各犯了一次,今天已經是......第四次了。”
陸時亦眉頭緊皺,他對前三次一點印象都沒有!
劉主任怕他難受,非常溫和地看著他。然而他發現小鹿表情不好是不好,可看上去沒有想象的那麼傷心。
這人韌性真是太強了。
“劉主任,”陸時亦頓了頓,“那這個月我身邊都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
“彆的不清楚,不過你最近很少掛彩,不太來我這兒了。對、你現在正在我師姐的心理診所治療,下次治療時間是周六,彆忘了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