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的貧民窟有了巨大的改變。
即使芥川龍之介身處最為動蕩貧民窟,每天過著朝夕不保,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生活,也能清晰的察覺到這些變化。
“哥哥,最近貧民窟少了好多人。”他唯一的妹妹,與他相依為命的銀捧著唯一的蠟燭,那微弱的燭光照亮了她發青的小臉。
“嗯。”芥川龍之介用鼻腔噴出聲音回複她,隨後就是一串控不住的咳嗽。
他儘力平息自己的痛苦和呼吸,然後沉穩地回答銀:“被擔心,我回去找到答案。”
“會是好事嗎?哥哥。”銀的眼睛裡好像閃爍著希望,但那隻是一閃而過,就連最熟悉她的芥川龍之介都沒能察覺。
貧民窟的“無心之犬”隻是淡定的回答自己的妹妹:“睡吧,銀,彆擔心,再也不會比這兒更糟糕了。”
肺病纏身,他又能在貧民窟保護銀和他的同伴們多久呢?
他的精神脫離了病弱的身體,沉沉的睡去。
但今天橫濱的黑夜似乎是太亮了,一顆又一顆閃耀的星星點綴在黑色的天空,柔和的月光溫柔地撒在日常被黑暗籠罩的貧民窟中。
芥川龍之介在夢中醒來,他悄悄轉頭看著熟睡的銀,默默忍耐肺部傳來的疼痛,又忍下幾乎要破胸腔而出的咳嗽,靜悄悄地離開了他們的用雜物堆出的小屋子。
天色太晚了,他不會離開自己的妹妹太遠,隻是在周圍徘徊,獨自一人欣賞著今天過分美麗的夜景。
這是不應該屬於貧民窟的那份美麗。
芥川龍之介伸出乾枯的手,試圖接到一片柔美的月光。
他側耳傾聽周圍的環境——太靜了,今天沒有女人的哭聲,也沒有吸高了的癮君子的汙言穢語......
似乎因為環境的變化,無故的,芥川龍之介心中的壓力越來越重,幾乎將他壓得喘不過起來。
他擁有攻擊力強大的異能,可以在這片混亂之地勉強保護住自己的妹妹和同伴,但這不代表他消息靈通。
他是無心之犬,但到底也隻是一隻狗罷了,誰有會把珍貴的秘密告訴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瘋狗呢?
但他又想到了在家中熟睡的妹妹——他的身體幾乎是一天比一天差,馬上就要到了油儘燈枯的時候。
那他的銀又能依靠誰呢?
所以賭上命,今天也必須找到答案。
一個聲音在心裡隱隱告訴他:要快!不然一切就來不及了!
披著無邊的夜色,芥川龍之介踩著柔和的月光,獨身穿過一條條肮臟的小路,來到了自己今天的目的地。
他頂著眼前同樣破破爛爛的木屋,身上黑色的布料化成堅硬而凶猛獸,它泛著紅光,凶猛地朝著木板咬了過去。
頃刻之間,脆弱木板就被劈成了兩半,在裡麵熟睡的中年人驚叫一聲,條件反射般端起了木倉,也來不及瞄準,慌亂地射了好多發子彈。
芥川龍之介皺了皺眉頭——他也不想惹出太大的聲音。
貧民窟的勢力錯綜複雜,今天他的對男人出其不意的攻擊,極有可能明天就將會遭到其他幫派的報複。
黑色的利刃附著血色的異能,如同閃電一般替他擋開了眼前襲來的子彈。
房屋徹底倒塌了。
撲麵而來的煙霧讓芥川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但他那雙如同餓狼般眯起的眼睛,已經緊緊的盯住了驚慌失措的男人。
“艸,是你,無心之犬!”
男人也意識到自己跑不了,他乾脆將木倉扔到一邊,任由著對方凶惡的異能力將自己綁著,懸在半空中。
少年的臉色蒼白,身形宛若一段枯木,他不斷平息自己的喘息,艱難地開口:“貧
民窟的消失的那些人都哪兒去了?”
芥川龍之介知道對方曾經做過人口買賣的生意,他肯定有渠道知道他不知道的消息。
沒想到,本來驚恐的男人聽到他的這番話竟然忘了惶恐,沒忍住笑了起來。
他當然是懦弱的,但當他意識到其實和自己沒關係,甚至他的手裡還有對方求之不得的信息後,自然放鬆了一瞬間。
“嘿!可跟我沒有什麼關係!”男人拚命的搖頭。
於是芥川龍之介操控著泛著紅光的利刃更加逼近他的喉嚨,直到他皮膚下的血液滾流出,才開口說道: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在下。”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是明晃晃的威脅:“不然,你會知道結局的。”
“等等!招人!各大組織在招人!”男人感受著抵住他脆弱的脖頸,能瞬間將之穿透的利刃,再度慌張起來。
他知道芥川龍之介是來求人,但他沒想到是這個求人態度,自然也不敢再多加隱瞞。
他吐了口吐沫,老老實實地說:“我手裡以前是有幾條倒賣東西的線路,所以那些組織才找上了我。”
“他們需要很多很多的來自貧民窟的人!”他感受到那東西更加刺入幾分,尖叫:“我就把這些人都送了上去,就這樣!”
“他們去乾什麼。”芥川龍之介身側的手捏成了拳頭,他幾乎無法想象,這其中的到底沾染了多少鮮血。
這些人還活著嗎?
芥川龍之介又想到了今夜的寂靜,可如今這層美景已染上了血腥。
今夜的月亮如此明亮,又是在為誰而默哀呢?
但下一秒,讓他瞳孔地震的回答出現了。
男人感受著脖子邊蠢蠢欲動的利刃,高呼:“去修路!去給各大組織修路,還有人當交警啦!”
芥川龍之介:“......”
這個答案太不平民窟,一點也不符合情境,一時間他甚至以為自己不隻是肺病,耳朵也聾了,腦袋裡也出了幻覺。
他緊緊的盯著掛在空中的男人,試圖找到他撒謊的痕跡。
“我收錢了!安排工作的都收錢了!”他怕芥川龍之介不信,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臉:“沒有通知你們,就是覺得你們沒有錢呀!”
“窮鬼,沒有錢辦什麼工作?”他痛哭流涕。
這個回答又太橫濱了,芥川龍之介本就隱隱動搖的心,徹底偏向了他的答案。
但是......
明明聽到了真實的答案,卻更想乾掉他了,這又是為什麼?
一定是太現實惹的禍吧!
他沉默將男人扔到地上。
他坐在了廢墟之上,男人爬了起來,委屈巴巴地坐在他的旁邊。
芥川龍之介一句話不說,隻是靜靜地看著遙遠的月亮。
它的光太柔和了,似乎撫慰了芥川龍之介身上的痛苦,讓他的心中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
芥川龍之介的耳邊不斷傳來男人的抽泣,但因為心情很好,他一直沒有理會。
等抽氣聲漸小,芥川龍之介才終於開口對他說道:“給我多講講修路吧,放心,會付你錢的。”
“啊......”男人緊張地打了個嗝,用小眼睛去瞥和自己一起坐於廢墟上的瘦弱男孩。
他明明擁有那樣強大的異能,可那纖細的身影卻依舊讓他產生了幾分不應該存在的憐憫。
最終,他這麼能言善辯的一個人,也隻是乾巴巴地吐出了一句話:“嗐,是件好事,能讓平民窟活下去。”
一句簡單的話,卻讓芥川龍之介的心驟然之間酸脹無比,他在心中反複念叨著:活下去......活下去......
讓銀活下去。
可這對他來說太難了,就像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他每天隻能拖著病弱的身軀在貧民窟搶劫、打劫,然後艱難的存活。
男人咽了咽嘴唇,讓自己乾巴巴的嘴濕潤一點,半響,他猶豫地問:“你真能拿錢!”
芥川龍之介沒有看他,隻是仰頭看著月亮,他回答:“湊一湊總能夠的。”
“其實......”男人眼珠轉了轉,告訴他:“我早就聽說過你了,貧民窟赫赫有名的異能者嘛!”
“但是沒想到你能這麼強,說真的,哥們,你這個強度,在長大點,上各個幫派當武鬥派老大都沒問題。”他羨慕地咂了咂嘴。
芥川龍之介沒有在回複他,隻是靜靜的聽著,偶爾會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慘烈的咳嗽聲引得男人情不自禁地側目,於是他感歎:“跟他們說的一樣,身體確實不好。”
他身為俘虜,自覺地將所有信息叭叭出來:“你有仇人,上我們這花了錢,找工作。”
“跟我們提了一嘴,說你異能強,但活不了多久了,是個賠錢貨......”說到這兒,他意識到說錯話了,緊張地停頓了一下。
但看到芥川龍之介沒搭理他,他才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還說你脾氣倔,殺人不眨眼,我們也怕去找你,你反抗得太厲害。畢竟我們又不是異能者,承受不了後果才放棄你的。”
芥川龍之介想了想,自己確實在平民窟樹敵無數,加上他的性子也倔,有人給自己使絆子是很正常。
男人看芥川龍之介仍然望著天,歎了口氣:“早知道你也有心思加入,早點來就好!”
芥川龍之介皺著眉頭回望過去:“是晚了嗎?”
男人點了點頭:“不少給工錢多的大組織前幾天就停止招工了,剩下的小組織又累給的錢還少,你的身體受不了的。”
芥川龍之介的心又一寸寸冷了下去。
“但是!”男人峰回路轉,又說道:“你聽說過港口Mafia嗎?他們不修路,但是以後主路都歸他們管,所以也招人,算是表心意,適當幫彆人修路。”
男人開始美滋滋地顯擺自己,完全忘了剛剛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惶恐了。
“港口Mafia可是橫濱的霸主,他們招人的要求很嚴格的!”
他搖頭晃腦:“但,你麵前的這位大叔,恰好就厲害到有渠道給你弄進去!”
芥川龍之介咬了咬牙,決定要為了帶著銀逃離貧民窟拚一拚,他問:“你要多少錢?”
“我不要錢!”男人睜大了眼睛,望著芥川龍之介好像他說了什麼傻話:“你要是能加入港口Mafia,以後我可要光你叫哥了!”
男人重複:“有麵試的!我給你個機會,能不能成看你!”
芥川龍之介沉默許久,他當然是不自信的。
他才12歲,身體又全是病,走幾步就要一咳嗽,還帶著自己的妹妹一直流浪,自身的異能羅生門也不能好好的操控......
“試一試嘛!”大叔比他還激動:“你進去的話,你妹妹以後一輩子都不用愁了——你知道嗎?港口Mafia就是這次修路的組織者!”
強大,這是芥川龍之介對港口Mafia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