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梧桐(1 / 2)

我們年少輕狂之時,都期待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人。我們希望擁有出眾的外貌,出色的才能,希望得到老師和家長的認可,我們討厭循規蹈矩的生活,像幼時渴望糖果般渴望一切新鮮而充滿誘惑的事物。

為了實現這些獨一無二,我們迫不及待,又時常與他人對著乾——可是,當我們過了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就會發現,我們的行為在父母眼裡不過是叛逆的種子發了芽。親情使然,他們會原諒我們的幼稚和衝動,卻又難以察覺背後的原因——我們敏感,多疑,缺少陪伴和傾訴,無法完全信任彆人卻又時常衝動。所以,即使明知自己在做不對的事也無法抽身,哪怕知道自己被騙,卻還是貪戀被給予的一點溫暖。

除卻父母和親友,其他局外人對我們往往冷眼旁觀。他們憑著生活經驗和已有的價值觀對我們橫加指責。其實他們何嘗沒有經曆過,卻都變得懶於體諒,隻把我們反常的表現全部歸因於——啊,你們隻不過是到了青春期。

“乾什麼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丁念轉身的同時合上筆記本,瞧見方鈺燦爛的笑臉。

方鈺是六班班主任,丁念是八班,兩個人分彆執教英語和語文,私下關係很好。

眼下八點過半,辦公室裡隻剩下幾個值班的老師,她忽然湊過來問,“哎,蔣成真走了?”

“嗯。”

方鈺嘖了一聲:“也是夠倒黴的,去年剛評上教壇新秀,正是前途大好之時。”

丁念做了個停的手勢:“請收好你的同情心。”

“我才不是同情他,就是……有感而發。”

丁念沒接話,起身去接熱水,方鈺則開始鼓搗她桌上的小綠植,那天下午她也在,辦公室裡的鬨劇看得分明,大著肚子的年輕女人那叫一個剽悍,邊哭便扇了蔣成幾個耳光,活了二十來年,她還是第一次現場觀看這樣的場麵。

“喂,放過它好嗎?”接水回來,丁念叫停她不安分的手指,植物嫩莖上已經有了不少掐痕。

“抱歉抱歉。”方鈺訥訥收回,視線卻落在旁邊的名片上,她拿近了一瞧:“傅氏集團……你怎麼和傅

氏的人打上交道了?”

“沒有,偶爾得到的。”一轉眼,離上次見麵已經過去幾天,校長讓她聯係傅紹恒告知結果:同意僅就私自離校提出通報批評,回家反省兩周並記入檔案,但隻要畢業前表現好,記錄可以撤銷。

丁念說不清什麼感覺,通報隻字未提早戀,是出於對學生的保護,還是更多考慮了傅家的態度?她還記得給傅紹恒打電話時,對方全程沉默,隻在最後說了聲好。

架子還真是大呢。

她喝了口水,轉頭看向方鈺,後者正把玩著名片,一字一頓地讀出上麵的頭銜和名字,轉而想起了什麼:“欸?這個蘇澈……我好像認識。”

“?”

“我男朋友,不,我老公的表哥,就叫這個名字。”

“他也在傅氏工作?”

“嗯,而且做得挺久的,職位也很高了。”她知道丁念不是本地人,“你該不會不知道傅氏是做什麼的吧?”

“我查過,汽車玻璃製造商,規模挺大。”

“是相當大好吧,不說其他,他們每年光給我們學校的捐款就有這個數。”

“捐款?”

方鈺見丁念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看來得給你普及下校史了。”

她饒有興致:“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們腳下的這塊地本來是傅氏買下的,誰知他們地基還沒打就碰上了我們校址搬遷。市裡原本打算把學校搬到城南,但那裡未經開發,基礎太差,有人就說,跟傅氏談談吧,結果人家二話不說就讓出了這塊地。”

“這麼好商量?”

“豈止,後來學校發現請的設計院不靠譜,傅氏還派人去省裡請了專家。”

“他熱衷於做慈善嗎?”

“人家是血統純正的本土企業,操心家鄉人民的教育問題不可以?好像傅氏的第一任董事長就是我們學校畢業的,那時我們都不叫一中,叫嵐山學堂,要不說人家能把實業做大做強呢,有情懷的企業家就是不一樣。”

丁念聽了若有所思,資本逐利亙古不變,傅氏這樣傾力幫助,真的不計回報?可能真的是自己格局太小理解不了吧,她放棄無謂的猜疑,轉而問道:“那我們學校領導不會還要看傅氏的臉色吧。”

“那倒不至於,傅氏的掌權人都很

低調,幫建學校都不掛名,更彆說捐款,連個儀式也沒有。人家家族企業,一把手換了兩三代,咱們學校校長也換了好幾個吧,對接都是底下人的事,一把手的私交不會很密切。”

“哦。”她點點頭,好像理解了。

“合著我說了這麼多,你權當聽故事了是吧?”

“是,謝謝你啊。”

方鈺笑著打了她一下,環顧四周,見其他老師不太關注這邊,便湊近了道,“所以,你們班的傅曉晨,是不是和傅氏集團有關係?”

“……”

“肯定有,對不對?”

丁念沒法辯駁,被她拽了兩下胳膊後隻好如實相告:“你知道傅天森先生嗎?”

“知道,傅氏董事長。”

“她是他的侄女。”

“啊?”這回輪到方鈺驚訝了,“那她是含金鑰匙出生的小公主啊……平時一點也看不出來。”

“你不是說人家低調嗎。”

“那看來是真低調。”

“你彆再八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