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鐵樹(1 / 2)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丁念隻能通過喝湯來轉移注意力。傅紹恒趁著間隙,打破沉默:“不要誤會,我不是在對你施壓。”

他又強調:“我也不是在跟你談生意。”

“可是我們的確有利益置換,”丁念停下動作,“而且對我完全利好。”

“你不想要利好嗎?”

“我當然想要,但自認沒有這樣的運氣。”

“所以,說到底,你是害怕風險。你在擔心我是出於什麼目的來找你。”他看她,“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我問不問你都已經聽出來了不是嗎?”

丁念看了一眼他給她倒的紅酒,她這種人,根本看不出眼前這杯和母親小賣部裡的有什麼不一樣。她轉過來,“你看,隻憑這一點,我們就是截然不同的人。我習慣隱藏自己,你卻直接表露想法,我害怕攻擊,你卻能輕而易舉找到對方的防線。那試問,我在你麵前完全透明,我拿什麼和你較量,在你假設的那段關係裡,我毫無籌碼,又怎麼能信你不是心血來潮拿我開涮?”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的誠意,你要錢?我不能給你嗎?還是要先訂婚前協議,保證我必須給你多少財產?”

“才不是,”丁念被他惹惱,“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

“是,我是不太懂。”他不懂她為何明明那麼在乎錢財,卻要拒絕財務自由,也不懂她為何把他架得老高,卻一直自貶,刻意拉大他與她的隔閡。

他微微調整情緒,儘量讓語氣聽起來真誠:“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複雜。我說了,我要的隻是一個已婚身份。”

不是事業上的借力,也不是什麼愛情的歸宿。

他既不至於無能到要女人替他去賺錢,也不相信所謂的白頭偕老。

“和公事相比,我的婚姻必須是簡單的,純粹的,也是在我可控範圍內的。”

“那你隨便找個人就好了,”丁念還是那句話,“為什麼偏偏是我?”

“要是我能短時間內遇到比你更適合的對象,我一定不會浪費這麼多精力,但問題是,我相了很多次親,見了很多人,隻有你,不想從我這裡謀取什麼。

他態度坦然:“不管你是真的無所謂,還是以退為進,到今天,我既然跟你提了結婚,我也就認了。”

“哈。”丁念被他氣笑,正要回嗆卻被他搶先,“當然,我現在已經排除了這種可能。”

他繼續:“我承認,婚姻需要物質基礎,所以我拿我的優勢來給你打底。至於感情基礎,你當然不喜歡我,我也不見得多愛你,所以我們的婚姻可以少去很多主觀因素的牽扯,從而隻明確權利和義務。”

他近乎是在跟她談判了:“以我對你的了解,在你人生的前三十年,你要是想找一個條件差不多的人結婚,可能現在孩子都很大了,但你有你要堅持的東西,所以不肯輕易妥協。

我當然不是說你單身不好,但事實如此,你在前半段人生裡遇不到的真命天子,在你之後三十年裡出現的幾率也並不會增加。難道你要一直等下去嗎?還是說你已經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我相信你是個理智的人,我也做好了跟你冷靜探討的準備。和我結婚也許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但我保證是最安全的選擇。你不必付出經濟代價,反而能從我這裡得到更多,好比一次收益率穩定的投資,甚至等同於一份保險。而且,哪怕你中途反悔想結束這段婚姻,隻要理由正當,我也儘力配合。”

丁念被他擊中軟肋,一時無言。

他談判技巧高超,態度誠懇,提的條件又如此誘人,幾乎是慢慢地毀掉了她的心理防線。

一場隻贏不虧的買賣。

一次把主動權交到她手裡的合作。

過完了她平庸而無趣的前三十年,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際遇的無常。

她沉默良久,久到背景音裡的鋼琴聲漸漸隱去,餐盤裡的食物徹底變涼,她終於抬頭:“你給了我這麼多好處,那我要給你什麼呢?”

傅紹恒難得柔聲:“我說過,我要的很多。”

“是忠誠,聽話?還是給你自由?”

“說對了第一個。除了忠誠,我還要你認真對待我們的婚姻,以及我的家庭。”

“這聽上去很簡單。”

“做到很難,”他提醒她,“你剛剛還在懷疑我求婚的初衷。”

“那你有規定這段婚姻的期限嗎?”

“你希望有

嗎?”

她點頭。

傅紹恒說了個數字。

太長了。她轉過臉,卻聽他立馬改了一個。

她忍不住求證:“在這期間,隻要我理由正當就能結束?”

“……是。”

丁念想起自己很多年前看過的一幅漫畫:天上掉下的隕石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坑,掉下來的餡餅卻喂飽了一條狗。

那麼,她呢?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險,可言語已經快理智一步:“好吧,我同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我同意結婚。”

做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傅紹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像打完一場勝仗,姿態放鬆地靠向椅背。

對麵的座位已經空了,高樓之下燈光璀璨,餐廳裡卻隻剩他一個。她離開時堅決不要他送,他便由她去。他想,不止是她,他也需要冷靜。一周時間做不了的決定,半小時卻改變了結局,擱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她會後悔嗎?他不確定。

他唯一確定的,是不會給她後悔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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